[G4G] 中国人权双周刊 买房缘何也“煽颠”

买房缘何也“煽颠”
——回首“茉莉花”（三）

刘士辉

“茉莉花”囚禁后期，思及境遇，令我黯然神伤，其把我通体剥夺得像一棵被扒光了皮的老柳树，但是广州国保依然没有收手的架势。他们又把鹰隼般的视线瞄向我 刚买下不到一年的一处小产权房，决定毫不留情地褫夺之，随后用下三烂手段逼迫买卖双方接受以原价退掉该房。国保的逻辑是：你买这个房子是用实际行动响应唐 荆陵倡导的“土房运动”，因而是“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行的一部分，故该房必须退掉！

先来说说我为什么要买小产权房。2009年8-9月，因为坚守政治理念、办理敏感案件、举报监狱命案等原因，我被广州市司法局非法剥夺了已历经10年的律 师执业资格。尽管最后定案的处罚仅是“停止执业6个月”，但是我心里很清楚，此一政治性“停止执业”，恐怕跟吊销执业资格也没什么区别——事后发展果然如 此，我至今游离于律师行业之外。

于是我不得不为稻粱谋：以后律师做不成，那我该干什么？当时的我除了拥有一套位于天河区东部的商品房之外，身上积蓄并不多，于是动了卖房子的念头。刚好有 朋友拉我去看位于新庄村的一处小产权房，价格很便宜，毛坯只要一千七八百元(那个时候同地段市价房要七八千元)，买过来装修好以后也会很舒适、很漂亮，剩 下的大把钱尽可以买车代步。

看后不免让我心动。其实，小产权房（宅基地房）这种东西在广州相当普遍，恐怕上万户的规模都不止。每个城中村，几乎都有小产权房，越是远离中心地带，小产 权房数量就越多。在我当初购房的小区附近，就有一栋18层的小产权房，我曾经看过，但是最后还是买了商品房。我的朋友中，有多人买过小产权房，其中就有律 师同行。

有的朋友可能会问：你是律师，怎么会买小产权房，小产权不是非法的吗？我要告诉你，这样说恰恰是法盲表现！在中国法律中，小产权房的合法性毋庸置疑，任何 人无法用诉讼的手段宣告该购房行为无效。这就是1997年新《合同法》与老《经济合同法》的区别。合同法修改前，任何一个县级工商局，随便就可以认定你的 合同无效，而1997年新《合同法》为了保证交易安全，促进市场要素高效配置，将无效合同的范围大大压缩了。且看《合同法》第52条：“有下列情形之一 的，合同无效：（一）一方以欺诈、胁迫的手段订立合同，损害国家利益；（二）恶意串通，损害国家、集体或者第三人利益；（三）以合法形式掩盖非法目的； （四）损害社会公共利益；（五）违反法律、行政法规的强制性规定。”只有此五项所列为无效合同，再无其它。

关于小产权房，我在以前的律师所，曾与同行们讨论过它的合法性问题，结论是：合法性毋庸置疑。所以，有的律师同行在2002年前后就买了小产权房自住。

我当时的打算是，卖掉商品房，买一处小产权房，既解决居住问题，还可以用剩下的钱去做一点生意，以维持生计。后来，我如愿卖旧买新。

再来说说我们的合同。其实，严格地说，我们的合同是一个三方《合作建房合同》。一方（村民）负责出地皮，一方（包工头）负责施工建房，另一方就是像我一样 的若干购房需求者出钱。各方所得：村民让出房基地，没花一分钱白得半栋楼；包工头赚取若干施工利润；买家得到自己中意的一套廉价房子。三方各取所需，完全 自愿，没有损害任何一方或者第三方的权利，且三方各自获益，也未违反任何法律规定。也许有人心里不平衡了：我买的房子每平米一两万，你的房子才不到两千， 太不公平了吧？我说：这没有什么不公平的！我买的是偏远农村密密匝匝的城中村房，你买的是中心地段敞敞亮亮的高档公寓，这有什么不公平？如果说不公平，是 国家不合理的土地制度，剥夺了农民的土地权；同时也是开发商和政府，是他们将地价、房价抬得那么高。

我买的房子在新庄村（我租住的老庄村对面），是位于8楼的一套东南向（广州最好的朝向）房子，面积90平米，三房一厅，每个房间都可以见到阳光，而且不是 顶楼，这是我最喜欢的。楼下百米外，就是一湾南湖的尾脉。在房间可遥望前面的青翠高山。房后的矮山就是广州市超级富豪的别墅区（肯定违法，因为国家大约十 年前就叫停了别墅用地，但是在大陆只有非法才大行其道），据说每栋别墅价值上亿，配有开阔的高尔夫球场。这样一个环境真是我求之不得的心仪之地，我很快交 钱付款，总房价14万左右。

我本来打算娶回老婆后装修房子，然后搬进去住。但是，飞砂走石的“茉莉花镇压”，将我的居家梦、天伦梦统统击得粉碎，变成了徒唤奈何的一枕黄粱！

释放前一个月许，国保逼迫我退掉该房，称可以还我自由。我坚决不同意。我说：我在广州工作了10年，现在要被你们扫地出门；我可以离开这里，但是房子是我 的私产，我要留给我的儿子。国保不允。国保又说：你的房子是非法的。我就如前所述给他们上了一堂简明的合同法理论课，掰开了揉碎了讲解其中的法律关系。他 们理屈词穷。

刚好有一个疆籍国保代亲戚向我了解有关小产权的法律问题，我再一次向他解释小产权房的合法性，并特别指出：造成这一切问题的根源是二元非对等、不合理的土 地制度；昔日的集体所有土地制度犹如一个裹脚的女人，在市场经济蓬勃发展的今天，农民必然要求扯开裹脚布，大步奔向前，这股力量汇聚成的洪流必然会冲破体 制的藩篱。哪个农民不希望实现土地权益的最大化？所以，归根结底，将来解决该问题的良方是土地私有化，修改中国土地法。该国保听得津津有味，但是作为体制 的鹰犬，他仍然声色俱厉地对我说：“不退房，牢底坐穿，上级死命令！”

抗争了10天没有任何效果，国保依然坚持“退房放人”。最后我无奈地表示：我可以为理念、理想坐牢，但是没必要为房子坐牢。我被迫接受了国保强加的原价退掉房子之安排。

出来后得知，友人袁新亭买的小产权房也被国保以“煽颠”罪名强退之，而且搭上了装修费……

城下之盟无奇处，买房“煽颠”笑死人！

 

（《中国人权双周刊》第105期  2013年5月17日—5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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