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om: GongMin LiLiang <cpfcgmllifc@gmail.com>
Date: 2016-06-29 22:27 GMT-04:00
Subject: 空氣/雪笠:中國民主化道路選擇——回歸中華民國憲政法統 應國是沙龍邀請介紹民憲派發展路徑(2015.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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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民主化道路選擇——回歸中華民國憲政法統
應國是沙龍邀請介紹民憲派發展路徑(2015.2.22)
空氣/雪笠
感謝中國民主教育基金會,感謝國是沙龍邀請我來向大家匯報。感謝方正兄、從德兄、丁毅兄的安排。感謝辛老師來捧場。周一在光復委的工作會議上我簡單回顧了我自己親身經歷的大陸民國熱發展的脈絡;那麽今天這個匯報呢是一個思想匯報,我想重點介紹一下大陸民國憲政思潮興起的背景、她的主張,她和其他思潮的關係,她在民主運動中的角色,以及,民國憲政派與其他異見派系的關係……一言而蔽之,也就是今天的題目:我和大陸的許多朋友,在中國民主化道路上彎來繞去,是怎樣又走回到中華民國憲政法統。
拜環球時報的宣傳,大家都知道民國「熱」了!但這個熱不是一時的「頭腦發熱」,不是我們突發創意、憑空產生,而是有它薪火相傳的脈絡和發酵升溫的背景。
我們過去只知道張志新、林昭,我們不知道,49 國變以後因爲各種原因滯留在大陸的中華民國的追隨者和他們的後來者,從來沒有被共產政權欺騙,他們從來都是最最清醒的,他們從來沒有放棄過在大陸驅逐馬列專制,光復中華民國的理想。但是他們往往連姓名都沒有留下就被草草掩埋了,被遺忘了。我們大家前赴後繼去憑吊林昭墓的同時,沒有人記得這些無名英雄,沒有人悼念他們,甚至很少人知道,他們是爲捍衛自由中國而奉獻的生命。(我們這幾年在做一些調查和整理,專門采寫這些自由戰士的事跡,希望未來有機會出版,如 果在座有出版界的朋友願意幫忙把他們的故事公諸于衆的,會後可以聯絡我。一點感慨,我扯遠了)。總之,這些人就是我們的先驅,我們與他們一脈相承。當各路潛伏的和自發的反共救國軍彈盡糧絕(最後一支成建制的抵抗隊伍應該是六十年代),然後七十年代蔣公逝世、企盼王師反攻無望以後,這份企望被深埋起來,直到八十年代,鄧小平開始改革開放,打開國門,胡耀邦等人略微放鬆了思想方面的管制,一批歷史學者立即開始挖掘民國史的真相。這個階段的研究基本局限於學術領域,表達也相當隱晦。大衆層面的傳播幾乎都是搭乘親共人物如李宗仁等的便車。最具影響的代表作就是1986 年廣西拍攝的血戰臺兒莊。電影劇本其實1982年就寫好了,直到1985 年,借著抗戰勝利40 週年紀念才敢,才有機會開拍。這是國變后大陸第一部正面講述國軍抗戰的影片,也是第一次,蔣介石不是那個醜化的蔣光頭,而是以原型出鏡: 筆挺的身姿,一身呢子斗篷。很多人看了都驚呼:哇,原來蔣光頭不丑啊,而且這麽酷的!
但這個時期,民國被認爲僅僅是歷史而已,是各種回憶錄,各種懷舊,而且仍舊是謊言當中參雜了少量的事實——注意,我要強調:不是事實當中參雜謊言,是謊言當中參雜事實 ——非常艱難的曲筆春秋)。八、九十年代大陸出現的幾大思潮中,諸如文化歷史主義、後現代主義、自由主義、新左派…… 都還沒有出現反思民國的身影。我印象里,其實也是我後來才發現啦,衹有楊小凱和他的學生王絡在1992 年發表過一篇《中國的憲政發展》,從憲法對統治權威的繼承性,立憲過程的廣汎參與性,建立憲法權威的長期性等這些要件出發,論述了1946 年中華民國憲法的歷史合法性及對未來大陸憲政轉型可能起到非常重要的推動作用。1998 年,楊小凱的另一篇文章《中國統一之利弊》,再次提到,統一中國概念有深厚的憲政淵源。他這裏說的統一中國不是由大陸去統一臺灣,而是用臺灣的制度來統一大陸。今天,楊小凱關於中國統一市場的預言已經成爲現實;衹不過,他文中懷有憲政統一中國夢想的臺灣人已經寥寥無幾。可惜這兩篇在當時對於大陸讀者而言相當前瞻的文章,似乎沒有激起多少波瀾。可能因爲曲高和寡,也可能是因爲資訊阻隔,當時還沒有互聯網嘛,就像辛老師的誰是新中國,94 年(辛老師糾正是97 年)就出版了,我03 年才看到。
同樣,八九年的學潮雖然得到臺港的大量支援,也沒有人意識到中華民國的價值,大家都衹是在盼望中共立地成佛。廣場上唱的歌也是「共和國的風采」,不是「中華民國頌」。當時我也一樣,差不太多。
這裡我插一段我個人的思想成長歷程,可能有點代表性;現身説法,或許有助於瞭解大陸中青年一代思想的轉變——我們爲什麽會回頭選擇民國。
我因爲識字早,在進洗腦學校以前,已經讀過了大量的傷痕文學,自小就是反革命。再加上我的家庭背景,我對國民黨、國民政府少一些當時一般人都有的誤解和偏見。但,我也以爲那是往事不可追了。而且八十年代相對中共統治的所有時期,思想界確實是一片繁榮景象。當時比較主流的意見是共產黨「解放」中國的意願還是好的,衹是路走歪了。我雖然對「解放」兩個字打問號,但是我也相信共產黨可以改好而且正在改。89學運的時候我讀中學,用後來學校批評我的語言描述,我是興高采烈、上竄下跳,每天寫小字報,同學抄去貼街上。我特別記得其中一篇是寫國恨家仇私怨。我說,衹要共產黨從此改過,國恨、家仇、私怨,都可以既往不咎。這就是我當時的樂觀態度。然後學運發生了兩件事,一件是大禮堂下跪請願,一件是將污損毛畫像的三壯士扭送公安局。我開始困惑,對整個學運的目的產生了懷疑。 一直到64以後,喉舌天天廣播,重複得最多的一句話是:衹有共產黨才有執政經驗,你們其他人誰上來都幹不好。我當時就想:那國民黨的執政時間不是更長,執政經驗更豐富,執政效果更成功嗎?感謝喉舌這句廣播使我恍然大悟。那是我第一次開始朦朧地意識到,在臺灣的中華民國,對於中國大陸的經驗性意義。
推動我思想轉變的第二個動因是90年代末大陸開始引進互聯網,我整天泡在網上瀏覽海外民運的信息,還打印出來,寄給還不會上網的老右派們分享。但是,我剛開始欣喜若狂 —— 找到組織了,發現汪洋大海了——後面越看越失望: 譬如,我發現很多民運人士攻擊共產黨或其他民運人士的文章,使用的還是中共的語言體系,就好像共產黨内部吵架,看不出區別;再者,文人相輕,都想做國父, 都要當總統,革命還沒有成功,自己人就已經打得頭破血流;而另一邊,在大陸,89過去十年了,民主運動停滯不前,甚至可以說後退了;有點什麽行動或消息, 也衹是、衹能在異議圈/反革命分子當中傳閲,普通大衆一無所知,或者一笑而過。
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和思考,我回歸民國的思想開始成型,我有了一些未必正確但實屬個人親身體會的,不是理論角度而是直觀角度的淺薄意見:
第一、89年我們有最好的機會,卻犯了最大的錯誤。爲什麽犯錯?因爲我們沒有讀過真實的歷史,我們不瞭解對手。我舉個例子,我爺爺從49年起就沉默不語,不論國事了。但89年我最興奮的時候,他忍不住出來潑了我一句冷水,他說,你們太不清楚共產黨了。那個時候他就知道結局,知道會有坦克會有開槍。當我們把中共想象成一個誤解和委屈了我們這些小孩子的正在賭氣的母親,當我們在她面前打滾撒嬌的時候,我爺爺這樣熟知她風塵來歷的階級敵人早就洞悉了真相。或者還有比我們年長的人也是知道共產殺人史的,但並不同情被迫害的國民黨人,他們以為殺敵人是天經地義的,而我是自己人,你怎麼可以對自己人開槍?以為共產黨不會對自己人開槍,還是歷史讀少了。所以,我們必須回去徹底讀歷史,不讀歷史則不知未來。
第二、我們當年只知有文革,不知有殘酷百倍的鎮反;我們只知有57,不知有49;只知有林昭,不知有趙老太太。我們的反思最多從文革回溯到反右。換言之,由於當時主導思想界的還是共產黨内的開明人士,(階級敵人還不敢發言),所以我們對中共政權的批判,批判到57年就差不多戛然而止,沒有人去碰1949的紅綫。但我堅信,我們對歷史的審視必須越過1949,否則反對運動永遠被中共劃定在49年后的圈圈裏面打轉轉。
第三、只有共產黨才有執政經驗那句話在89后念叨了一段時間,之後也不提了,換成更加理直氣壯的:中國國情不適合西方民主。那東方民主呢?楊小凱老師在中國統一之利弊一文中有一個比我們還要有自信的説法。他說:本國的憲政經驗是本國人民最容易接受、最容易建立信心的,哪怕這些憲政經驗在歷史上不是成功的經驗,哪怕這些憲政經驗已從國家的文字記錄中被抹去了七十年(楊此語應是指俄國臨時政府)。不成功的經驗、已抹除的經驗都如此,又何況中華民國在臺灣成功實踐了七十年的憲政經驗呢?
第四、我在看到海外民運惡鬥之後有個觀感:在實現民主之前,我們面臨的是一個强大的獨裁政體,不是熙熙攘攘吵吵鬧鬧的和平盛世,而是類似「戰時」的對決,需要一定的紀律和權威,才不會流于一盤散沙。活著的人,誰也不服誰。這個權威,還是得從歷史里找。我就這樣在歷史里找到了領袖,找到了信仰,找到了道統、 法統、國統。
第五、説到信仰,以前和外國同事聊天,他們說,中國人的問題出在沒有信仰。我回曰:你可以說我們中國人不信仰宗教或者宗教信仰流于功利不夠虔誠,但你不能說中國人沒有信仰,馮友蘭就說我們中國人信仰哲學;你要不相信老百姓懂哲學,那麽至少,絕大多數中國人都信仰歷史。哪怕最壞的人也希望自己身後留下良好的歷史評價,所以才會千方設法去篡改歷史。因此,未來改變中國的力量,很可能就來自對歷史的信仰。
我前面囉嗦這麽多,其實總結起來就是:憲政需要共識、需要信心、需要權威;於是我回到歷史當中去找共識、找信心,找權威;果然,找到了中華民國的道統、法統、國統。
找到了方向,接下來就是怎麽做的問題。
做的過程我週一做過大致回顧,就不重複了。
總之,自從2003會師凱迪,2007推廣QQ群,2009自建網媒,2010轉戰微博,2012正名民國憲政派… 我們窮盡了所有可能的傳播工具,摸索出一套自己的方法,也形成了一系列比較有共識的主張。這些主張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我們相信,重歸1947年的憲政之路是未來中國民主轉型成本最低,效率最高,最切實可行的方案。
爲什麽這麽説呢?
其一,我們贊同楊小凱所言,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文本的反憲政本性、对宪政意识形态的破坏,完全沒有反對派參加的制度過程,制度上没有任何中国现代宪政传统的痕迹,等等,注定了中共在歷史上不可能獲得憲政法統的合法性,儘管她坐擁暴力機器,也不足以產生憲法權威。因此,對於現行中共憲法,我們不太有所謂護憲或者修憲的興趣。
其二,比憲法條文更重要的是立憲過程。在未來總會開始的立憲和選舉過程中,爲防止權威真空導致的動亂,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用深厚的憲政淵源賦予人民對游戲規則的信心。這個憲政淵源的代表當然就是中華民國憲法和她在臺灣的實踐。直到今天,她都是最具備統治權威和最廣汎參與性的憲法。「整個中國還沒有任何成型的制度能與中華民國憲法競爭在中國憲政過程中的法統上的合法性」。
其三,中華民國憲法是學習和研究西方憲政之後,將憲法規則與民族性格融合,植根於本土的產物,是我們中國寶貴的本土憲政資源。在大陸恢復中華民國憲法,不需要重複業已完成的學習過程和本土化過程,可以大大降低轉型成本,提高轉型效率。
其四,中華民國憲法繼承了中華民國一百多年來制度文明的積累。這個積累不僅僅是從臨時約法到南京憲法的文本演進,還包括在臺灣六十多年的行憲實踐和試錯經驗的積累。如果擱置不用,等於白白浪費這一百多年的艱苦努力和珍貴經驗。
基於以上理由,我們主張回歸中華民國法統。這裡我需要澄清一下外界的幾個誤會。我們沒有說回歸46憲法是唯一的路,但她是最好的路;我們也不是要拘泥於46憲法一字不改一成不變,我們認爲她是中國從新開始的最好的基礎。
中華民國憲法是我們的法統。我們的方略則是在吸收西方民主理念的同時繼承了中華道統的「三民主義」。
由於黨派成見,現在台灣很少有人提三民主義,但其實台灣正是三民主義實踐成功的典範。三民主義關於民族民權民生的主張與傑弗遜和林肯提出的民有民治民享是相通的,一一對應,可以說是西方憲政民主思想結合中國歷史與國情,進一步演進并在中國生根的本土化版本,是普世價值,也是相當有力的政治口號。
我們對三民主義的詮釋,可以總結如下,從中也可以看出一些我們與其他思潮的共通和不同:
民族方面,我2013年在第八屆族群青年領袖研習營上的發言《從文化民族主義上升到多元文化的政治民族主義》,可以說是我對三民主義當中民族主義的理解或者詮釋:我們的國家認同,中華民族的民族認同,不是基於血緣,也不僅僅基於文化,而是基於一個憲法框架下的利益互補,來建塑『民有』的政治共同體,正所謂 OF THE PEOPLE,主權在民。具體而言,我們主張文化多元、宗教寬容、地方自治。
文化方面,相較全盤西化派,我們對中華固有傳統文化懷有更深溫情。我們贊成向西方積極學習,但不贊成用被殖民的方式學習,不贊成用自卑自虐的態度學習。在我看來,每一個文明都是光輝的,都有她優秀的方面,可以揚棄,不宜徹底否定。我們主張繼承民族智慧的精華沉澱,復興中華文化並促進其現代化,使中國各族文化和世界文化在中國均不受到排斥,多元共榮,交流融合。
民生方面,我們主張捍卫产权,深化自由市场,支持中小企业,反对垄断。同時,我們秉承羅爾斯的分配正義,力求機會平等,使人人都能享有有尊严的生活。
發過一點小財的人,應該都知道,努力不是成功的唯一要件,發財還是需要一點狗屎運的。所以,在自由主義的光譜中,相較國内其他自由派推崇最烈的哈耶克,我們更傾向羅爾斯,更同情弱勢群體。(當然這是針對當下勤勞者不得食的中國,不適用高福利養懶人的歐美。)
民權方面,我們師承共和主義。中國的反對派基本上都是言必稱民主的,這個沒有異議,但有不少人給我一個印象,似乎民主了就萬事大吉了。相較民主,我們民憲派更强調共和。我們對多數人的暴力有更高警惕,對少數人的權益有更多關心。我們當然追求民主,但我們不將民主視爲終極目標,民主衹是保障自由的手段。
在技術上,既然我們已經處於信息高度發達,距離大幅縮短的網路時代,我們重視直接民權方面的探索。
總而言之,作為民主運動的一個部分,民國憲政運動與其他運動既有共通和配合,亦有創新和分歧。分歧多在歷史觀,以及因歷史觀而決定的路徑方法,而不在價值判斷。
許多自由派繼承了中共的歷史觀,對中共的否定是出於其執政危機;我們則不僅批判其執政危機,我們直接質疑其合法性。作為非體制派生的民間草根,我們與體制的切割更徹底更決絕。
民國憲政派與其他自由派擁有共同的憲政理想,但相較於新左派和一部分自由派仍對改革從良抱有一線期望,我們全然否定極權的正當性,不期待明君新政。我們不反對改革派對中共憲法作護憲或修憲的呼籲;但我們自己不抱期望,不作無謂的嘗試。我們提出的具體路徑是:回歸和接續民國憲政法統。以退為進,以复憲求立憲。
我們對極權的批判是最徹底的,同時我們又是最寬容的,我們清算的對象是制度,不是個人。我們也是糾偏,但和體制内的糾偏不同,我們是在更宏大的民國的範疇糾偏,撥亂反正。
我們在歷史觀和路徑方面,跟其他異見派系有過不少激烈的爭論;我認為這些爭論是難免的,但不影響我們共同對抗極權。2012年我在答复冬眠熊一文中表明了《民憲派對改革派之態度》:求自由者,皆我戰友;謀光復者,皆我同志。
作為民主運動的方法方面,我們也嘗試了一些新的探索:
譬如,我們提倡文化運動先行,不惜柔性訴求,力求最大化大衆傳播。我們希望藉由文化運動來充分準備公民社會,提高公民素質,訓練公民自治,以預熱和孵化政治運動,并減少劇變可能產生的社會動蕩。
再譬如,我們堅持解構極權的話語體系,徹底清除狼奶毒素,祛除銘印。譬如我們堅決不附和「解放前」「解放後」「解放碑」「國民黨軍隊」「三年自然災害」「平反伸冤」「十一國慶節」這樣偷換概念的詞彙。
說到詞彙,我最後還要聲明一點:我們國粉,是中華民國的粉,不是單純的中國國民黨的粉,更不是「臺灣國民黨」的粉。我們當中確實有許多人自命大陸的國民黨人,立志重新振興中國國民黨。但我們都有清楚的認識:中華民國雖然是國民黨創立,但她不是哪一黨哪一派的,她是全體中國人的!她的國統、道統、法統,是全體中國人的資產,我們甚至可以説,也有共產黨的一份,如果他們懂得善加利用。
我就講到這裡,感謝大家的耐心!
2015.2.22
轉自縱覽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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