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於木炭燒製的悠久歷史,台灣的竹炭卻是誕生於921大地震後。過去台灣生活中隨處可見竹子的身影,舉凡房屋建材、桌椅櫥櫃、涼蓆斗笠等,台灣出產的竹製品,做工精細、品質優良,曾經在外銷產品中佔有一席之地。
民國八○年代,隨著塑膠製品興起,竹製品需求下降,為降低人力成本,竹品加工廠選擇外移,竹產業逐漸蕭條。民國88年921大地震重創竹林茂密的中台灣,竹林根系鬆動、土質流失,對竹產業無疑是雪上加霜。
為替921災區竹農開闢新出路,重建傳統竹產業,2002年農委會結合林務局、林業試驗所、工研院組成研發團隊,推動「竹產業轉型與振興計畫」,希望透過竹炭帶領台灣的竹產業走出一條新的路。
三顧茅廬,取經日本
日本對竹炭的研究已行之有年,竹炭在日本被視為黑鑽石,竹子多孔隙、耐高溫的特性,在燒製之後具有吸附、改善土壤水質、釋放遠紅外線的功能。於是,研發團隊遠赴日本取經,希望邀請日方來台傳授竹炭窯的建造及燒製技術,但卻一再碰壁。工研院的陳文祈博士堅持不放棄,多次前往日本拜會日本竹炭之父鳥羽曙,甚至在下雪的冬天等在鳥羽曙的家門口。陳文祈的誠意終於打動他,來台指導竹炭燒製技術。經過研發團隊不斷地努力,結合科技與傳統技法,蓋了全台第一座竹炭窯,還研擬出竹炭燒製的標準作業程序,成功燒出首批竹炭。
傳統竹農轉型竹炭達人
研發成功後,政府便計畫讓竹農參與技術轉移。位於南投的武岫竹炭窯便是早期加入技轉的先鋒之一。自民國91年開始蓋窯燒竹炭至今由第二代接棒,現任窯主林建勳說:「燒竹炭看似簡單,但竹子的挑選、砍剖、綑綁、堆疊……眉眉角角仍需要經驗的累積。」
中台灣盛產的孟宗竹桿粗肉厚適合燒竹炭,但只有四年以上的成竹才能作為竹炭燒製的材料。要在茂密的竹林裡砍下需要的竹子而不影響其他竹子與竹筍的生長,憑的就是多年種竹的經驗。
同樣位於南投的青竹文化園區裡的兩座青筠窯也是先期技轉的竹炭窯。園區負責人陳靖賦原本從事竹藝品設計,為了解創作材料的特性而一頭栽進竹子的世界,「我喜歡竹子挺拔、氣節高尚如翩翩君子。」陳靖賦浪漫地說。他不忍見台灣竹業沒落,於民國86年號召竹農成立青竹文化園區,期望延續台灣的竹文化。
金絲竹、黃金竹……園區內種植了多達一百種以上的竹子,讓工研院的研發團隊找上陳靖賦,邀請他參與竹炭燒製的技轉,科技化管理的青筠窯於是誕生。
簡單,不簡單
竹子空心長條狀,為增加熱傳導效率與竹窯的生產量,必須將竹子剖開切成片狀,一片片疊好後再用棉繩牢牢綑綁,讓竹片彼此緊密貼合。但竹子不是這樣就能燒,還必須經過煙薰、氣乾,讓竹子的含水量下降至15%,前後大約需要3個月,才能正式入窯燒製。
青筠窯的窯體是門小身體大的圓拱型,窯門僅120公分,窯體最高處也只有150公分,疊窯時師傅們必須不停彎腰入窯,還得在矮小的窯裡將竹子仔細疊好,一窯必須放入2,000公斤的竹子,十分考驗體力與技術。
竹子入窯後,必須先用小火預熱四到五天,累積窯體的熱能,接著就要連續7天不停地攻火,讓窯體溫度上升至600度以上才能進行14天左右的封窯,「其實400度就能燒竹炭,但溫度越高,竹子炭化的程度越好,越能發揮竹炭的吸附效果,所以我們堅持要達到600度。」陳靖賦說。
科技加持,綠竹翻身
傳統的土窯要如何控制溫度,實在令人好奇,秘密就在土窯上方的三條傳輸線。研發團隊在竹炭窯裡架設溫度計,透過傳輸線連結到炭窯旁的電腦,由工研院遠端監控,陳靖賦說:「燒窯時每15鐘量測一次,溫度曲線必須符合規定,否則這批竹炭就只能全數作為農業用途,不能製成其他產品。」
選用在無汙染環境中生長的竹材,且燒製符合標準的竹炭,才能獲得農委會的CAS台灣優良林產品認證。以科技方法管理傳統的竹炭燒製,不僅穩定竹炭的品質,更讓台灣燒製竹炭的專業技術在國際打響知名度。2005年日本舉辦世界博覽會,台灣雖然不是國際展覽局會員國,卻因為竹炭科技研究豐碩,主動邀請台灣生態材料產業發展協會參展,會上展示了竹炭紡織品、竹炭海水淡化機等多項台灣竹炭的研發成果,「我們以世界首創的竹炭電容代步車供遊客在展場上騎乘整天,優異的蓄電力讓全場驚豔。」陳靖賦驕傲地說。
台灣竹炭在世界博覽會中亮眼登場後,吸引了其他國家的目光,台灣各地竹炭相關領域的專家學者都紛紛獲邀前往美國、日本、泰國等地分享竹炭技術,陳靖賦就是外交部國合會派往中南美洲輔導當地竹產業的一員。「過去,台灣的竹產業專注在將原竹直接製作成產品的一級加工,當人力相對低廉的中國大陸、東南亞崛起,我們很快就被取代,但現在台灣的竹炭反而成為其他產竹國家爭相學習的對象。」陳靖賦略顯驕傲地表示。
林建勳回憶這十多年竹產業的變化,「起初,我也只是燒竹炭,沒想到一路上有越來越多大學、企業加入,讓竹炭產業的領域越走越廣。」竹炭的應用從除臭包、竹炭麵、濾水器、竹炭紗、清潔用品,甚至是醫療用的洗腎機……,竹炭在生活裡的應用無所不在。山林裡綠意盎然的竹子,在產官學界攜手合作下,已經成為閃閃發光的黑鑽石。
(本文節錄自台灣光華雜誌2016年6月號)
經過眾人的努力,山林裡閃耀的綠竹化身為黑鑽,為竹產業帶來希望之光。
燒竹炭看似簡單,竹子在燒製之前需經過選材、伐竹、剖片、堆疊、綑綁、煙燻、氣乾,每一步驟都是學問。
竹子經過高溫淬煉成炭,紋理依稀可見,但多了吸附調節與釋放遠紅外線的功能,成為具有發展潛力的黑鑽石。
竹炭經過600度高溫的攻火後,以泥土封窯,須耐心等待14天讓竹炭降溫。
透過土窯上的傳輸線將窯內溫度的數據連接到電腦,由工研院遠端監控,以科技方法管理竹炭的燒製,讓台灣竹炭的好品質備受肯定。
陳靖賦為保留竹文化創建了青竹文化園區,並打造青筠窯成為台灣竹炭燒製的前鋒。
武岫竹炭窯林建勳堅持以傳統土窯燒製竹炭,手裡的竹炭是他經驗的累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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