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他们》
更全面了解了陈炯明先生的民主与自治奋斗后，我只有泪流满面。在那个乱世武人当道的时代，一个人文人宋教仁，一个半文半武之人陈炯明，一个武人吴佩孚，都是具有拯救中国出苦海的非凡英雄——可惜从他们政治奋斗的伟大政治人格与道德人格上，我却得出了一个极端残忍的结论，他们都太过正直、善良，最后都成了失败者，如果他们能够心狠一点，也许历史的权柄还真落到了他们的手中，中国脱离苦海的进程也许更快些。不过，如果他们真像孙、蒋、毛之流，以无耻之道得了天下，他们胜利了，但他们也就不再是历史定格的他们了。
鉴于历史是胜利者写的，也就当然不能看胜利者写的历史。基于这一条，国民党写的历史不能看，尤其是他关于国父的历史好多是需要存疑的，其中有一个人因为与孙中山是政治死敌，结果就成了国共都不喜欢的人物，他叫陈炯明，是一个绝妙的例子。这也罢了，现在的麻烦是，这个陈炯明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不好判断了，因为这涉及到很多陈炯明与孙中山的恩怨，而以孙中山的绝对正确与光辉形象为标准，凡反对孙的当然是乱臣贼子，作为与孙存在公然政见冲突不是权力冲突的陈炯明一定是这等货色了，并被永远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可是，当岁月不在为胜利者绝对控制的时候，也有人出来还原历史了，至少将历史还原成那个本来面目，陈炯明的还原就是一例。
截至目前，至少有3个重量级的人物为陈炯明说话，他们是章炳麟（给陈写了很长的墓志铭）、胡适、李熬，还有一个是陈炯明的儿子，他们除了李熬先生说话要注意外，其他都是严谨的研究者，所说之史可信度极高；更有一批史学家加入到这个行列，他们则是以严谨的态度、仔细的考证、广泛的史料、客观的评判为根据作史的，应该同样具有很高的可信度，他们是《陈炯明集》、康白石（《陈炯明传》）、叶曙明（《共和将军》）、段云章、倪俊明（二人合著《陈炯明》、赵立人（《广东省志·人物传》、一听（《陈炯明传》）等，还有后生晚辈陈治（《试评陈炯明》），他们根据大量掌握的史料揭示了陈炯明的另一面，陈炯明全身是污全因他与孙中山政见不同，闹到兵戎相见的程度。最重要的是，从他们获得的史料及其对历史做出的梳理与分析中，一个十分伟大的陈炯明呈现于人们面前。反观国民党评判的陈炯明，多是当事人的回忆与自说，很少拿出证明事件令人信服的材料，例如炮轰总统府的所谓密谋，全是没有参加的推论就证明陈炯明谋害孙。最后，采纳了他们国民党史以外的一些史料与分析，写就了陈炯明的政治奋斗，题目也是这样定下来的。当然，目的不是本人偏爱陈炯明，那是既无知又害人的，实在是以事说事第一要素是尊重历史！本文主要突出陈炯明民主的一面，其它多是略写，因为在中国截止目前的百年史中真正献身民主的政治人物太少了，恰恰他们最后都是悲剧收场，令人扼腕，更值得尊敬。
一、一个革命主义者的政治成长
1878年1月13日（清光绪三年丁丑十二月十一日），陈炯明出生于广东省海丰县白町乡（现联安镇白町村），原名捷，字赞三、竞存，又号月楼，常用笔名陆安。父亲名叫暄，号曦庭，母亲杨氏，22岁与黄云（娥）女士结婚，夫妻一生感情融洽，未予取小，共生五女三男。
1、赤贫求学。在那个古老的乡村，有“陈炯明是蛇精降世“的民间神秘传说。陈炯明，出生在一个农民之家，出生那天父亲考取秀才，祖父将孙儿取名“捷”。3岁丧父，祖父陈翰香随即将捷更名为炯明。1883年春，陈翰香出资请来梅陇一位林姓秀才，在白町村陈姓祖祠办起私塾，陈炯明及10多名村童开始接受中国传统启蒙教育。1884年10月，陈翰香与次子陈芬庭参加香港工人示威游行，抗议英国与法国镇压中国的爱国运动，不法之徒乘机抢劫陈家“翰盛蛋行”，血本无归，反抗之中被打重伤。之后，祖父将三间祖屋连同耕地贱价卖给族亲，香港蛋铺也买了，11月陈家迁居县城，开始新的生意，陈炯明被送入县城有名的学堂黄氏私塾。1885年年底，祖父一病不治而亡，家境一下陷于穷困。继祖母叶氏、母亲杨氏，担起家庭重担，婆媳两人日间替人推磨舂米，夜间替人缝补，经常空腹做工，与小叔开庭、炯明、弟炯晖5人相依为命，常为一碗清粥三代人互相推让。族亲虽时时接济，也难以维持温饱，但婆、媳秉持祖训，再穷不能饿幼辈，再穷要让孩子读书。陈炯明自幼懂得孝道，不忍长辈忍饥劳作，时时空腹上学，五更起来读书，因被感动为一位卖豆腐匠毎天都免费给陈炯明留下一碗豆腐，胡汉明后来总结陈炯明“勤、谨、韧”三字特点，应该是家境贫寒培养的结果。
私塾先生黄鸣岗是个秀才，学识渊博，思想开明，富贵贫贱孩子一视同仁，曾因曾帮助县城黄姓家族打嬴一场官司饮誉县城，因此被黄氏书塾聘请。黄先生发现陈炯明勤学、聪慧、敬孝，格外喜欢，经常留其家中午餐，还免除学杂费，提供纸、笔、墨。巧的是，黃氏私塾紧邻县城幼石街，有位举人马逢藩，曾做官福建，因官场腐败愤而辞官。马逢藩，家道尚可，乐善好施，喜欢与黄鸣岗谈论古今，更将孙子马育航拜黄鸣岗门下读书。经黄鸣岗介绍，马举人了解陈炯明的家境与学业后，决定全力资助，并亲自与黄鸣岗联袂登门说服杨氏，让陈炯明与马育航一同寄宿万寿寺，专心读书，二人从此结下情谊。
18九8年，陈炯明参加了科举（戊戌科）考试，第一名秀才，1900年与马育航集资试办小农场于田心乡旁，然后在家乡尝试维新，效果不大。1904年，陈炯明、马育航考入海丰速成师范学堂，接受新式教育，一位名叫江侠庵的老师对陈炯明一生影响巨大。1905年，海丰高等小学创立，校董拟聘陈炯明为校长，地方政府视陈炯明为激进派予以干预，马育航担任了校长，陈炯明任国文老师。1906年2月，陈炯明与马育航、陈达生、钟景堂、陈演生、钟秀南等组织正气社。 1906年7月，陈炯明参加广东法政学堂考试被录取，取子竞存（源“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朱执信、古应芬曾任该校教员，邹鲁是其同学。1907年，陈炯明干了件惊动家乡的大事，惠州知府陈召棠因东江一代盗匪猖獗全力打击，但乱杀无辜，百姓气愤至极要予控告，陈炯明冒着败诉问斩的巨大风险，愤儿承当诉讼第一人，将状纸递到广州提督衙门，提督李准最后判知府败诉，革职拿办，陈炯明因此名扬南粤，视为英雄，陈炯明获1000银酬谢，如数转送正在广州兴建的惠州会馆。
2、任职咨议局。2008年2月，还在读书，陈炯明与钟景堂、马育航、钟秀南等30与家乡志士在家乡五岭坡方饭亭盟誓，唱民族革命运动，主张办海丰地方自治会。同年7月，陈炯明从法政学堂毕业，许多商行慕名聘用，陈炯明更放弃在广州选择一份高薪优职，毅然回乡。2009年2月创办海丰《海丰自治报》，自任主笔，鼓吹自治，成立戒烟局，整顿育婴堂和县仓。同年4月，清廷开设省咨议局，全省合格选民计有141558，以职业杰、学界和有产业过2000金元的公民为合格选民，这是中花民族的第一次选举，一些选举是极不正常的，包括投票率低（如南海1600合格选民，近399人投票，当选者获最高票16票）、贿选、计票不实等等，但没有暴力事件发生。1909年，陈炯明成为海丰议员，9月1日拈阄（二人选一）当选为广东议员。10月14日，咨议局正式履职，议员共94人，易学清为议长（获55票）；20月16日，实际到会93人，丘逢甲（获50票）、卢乃潼（获48票）当选副议长，陈炯明53票当选为常驻议员（常驻议员共19人）；10月18日，陈炯明当选法律审查会会长，咨议局共设5个审查委员会。议员收入明确规定，议长月薪140两。 副议长月薪100 两，常驻议员月薪50两，议员每年每人180 两。
咨议局每年召开40天的常年会，如遇特别事故，总督可以建议召开特别会议。谘议局第一次会议于1909年10月14日召开，到11月22日闭幕，因议事繁多，时任代总督袁树勋准于延期10天，遂于12月2日闭幕，每次开会，或者总督或者派代表参与会议。10月18日，咨议局第一次开会，共召开13次会议，提出25个议案。陈炯明提出的第一个议案是《禁绝一切赌博案》，以后提出有分量的议案包括《革除衙署积弊案》、《废除就地正法案》、《筹办城镇乡地方自治案》、《筹筑惠湖铁路案》、《融化满汉案》，为提出议案最多的议员。这些议案，总督需要予以答复，有些经总督认可可以执行，未经认可的不予执行，也就是咨议局的议案对总督仅有建议权，没有决定权。
1910年5月23至6月7日，咨议局举行了7次临时会议，主要开议粤汉铁路、盐捐筹抵赌饷、禁赌等议题，陈炯明都极为活跃。同年10月4日至11月15日闭会，第二次常年会议召开，议员依然94人，陈炯明不再成为常驻议员。10月27日，陈炯明提出速开过会方能拯救中国的议案，11月9日咨议局就禁赌表决，争论最烈，最后赞成者20人，反对者35人，第二次表决64人参加，9人溜走，20人赞成，35人反对，议案又未通过，陈炯明均是赞成——这一议案难以通过主要是禁赌之后，征税会受到极大影响。11月28日，陈炯明被选为编辑员。1911年1月9日，为宣传禁赌的意义，陈炯明与丘逢甲创办《可报》。同日，张呜岐总督同意刘冕清等35名议员辞职，3月5日张督宣布广东禁赌，陈炯明等人的不懈努力取得成效，其《可报》大力宣扬。3月22日咨议局召开临时会议，补选辞职议员缺额陈炯明被选为13人的法律审查会会长。10月23日，在辛亥革命的隆隆炮声中，广东咨议局迎来第三次常年会议，但已是江河日下，死期可待了，参加会议仅60余人，陈炯明这时已在惠州举事了。11月19日，广东省各团体在咨议局开会，到会数千人，宣布独立，主席陈景华，举胡汉民为都督，蒋尊簋附都督，胡未到蒋代理，清朝政府的咨议局彻底埋葬。
3、入盟反清。1909年冬，陈炯明与丘逢甲乘赴沪参加各省谘议局联合会，加入了同盟会，并利用咨议局身份掩护革命党活动，这年冬天，陈炯明与革命党人倪映典在粤运动新军，参加者有马育航、朋石云等人，计划1910年2月12日举事，暴露后倪映典处死，陈炯明逃到香港。
陈炯明时常以议员身份掩护革命党活动，而且当局有素察觉，但都被化险为夷。3月，陈炯明回到海丰，通过办报网络革命志士。期间，陈炯明与黄兴、赵声、胡汉民等人在香港设统筹部，广东陈炯明住处为革命机关之一，赵声为总司令，黄兴为复总司令，陈炯明任统筹部编制课课长兼调度课副课长，为先锋（敢死）队第四队队长，所属成员为潮州革命志士。统筹部原定4月13日举事，后因黄兴提前至3月29日举事，其他各队不知具体时间没有统一号令，仅有黄兴一路发难，其他三路均未举事，很快被镇压，进而酿成彻底失败，是为著名的“黄花岗之役”。事败后，陈炯明潜逃香港九龙城南，以后这成为陈炯明变节逃跑的证据，而且以胡汉民之说为据，铁板钉钉再无悔改，但作为亲历者的辛亥元老之一的莫纪彭作为当事人之一是不赞成的。
逃到香港，不少革命党人选走美、日，陈炯明则与与刘师复等无政府主义者交往密接，一起组织东方（支那）暗杀团，陈炯明以拈阄（都想成为成员，故拈阄决定）亦成为暗杀团成员，6月暗杀团成员刺杀水师提督李准未遂，7月炸死即将新上任的广州将军凤山。正当暗杀筹划之中，辛亥革命与广州爆发，陈炯明立马组织香港潮州同仁举事，建立循军，采用“井”旗号，显示均田的理想主义，陈炯明为总司令，邓铿为西江司令，严德明为东江司令。10月中旬，陈炯明带领同志返回潮州，清军管带洪兆麟内应，不断取胜，11月8日攻下归善县城。清朝提督秦秉直惠州城守军感于义军首领陈炯明之为人，加上知府徐书祥也劝秦，最后秦主动投城，并将8营军队交与陈炯明，9日陈炯明入城，惠州落入革命军之手。广东光复后的1911年11月24日，陈炯明被选为副都督，29日率所部入驻广州，决计北伐，12月15日誓师北伐，后因清朝退位作罢。
三、一个民主主义者的政治奋斗
陈炯明的一生曾经三个时期经略治粤，一次辛亥革命成功后1年半，一次1916年治理惠州4年，一次1920年治理广东尤其是广州2年，其中心内容是以民治张本，反对党治、军治，实质是彰显了一种民主之道，更昭示着人本主义，其成效也是令人瞩目。但是，几次治理都时间不长，在历史的长河中也没有留下足以影响后世的纲纪，往往是靠陈炯明拳头的保卫得以治世，又都在强权的铁蹄下被碾得粉碎，以至于陈炯明的不世奇功也掩埋在了历史的尘埃之中而灰飞烟灭。
1、整治广东。12月22日，孙中山自海外抵广州，要胡汉民随行北上，陈炯明代理都督，24日选陈炯明为都督不就，暂且代任，25日选汪精卫人都督未到任，并致电汪精卫到任，29日汪精卫来电不就。1912年1月20日，省临时议会议决自己选举都督，陈炯明在新人未到任前依然代理，不得辞职。1月23日，陈炯明以代理日期已到，准备北伐坚决辞职，孙中山选朱执信维都督尚未到任。27日，大总统任陈炯明为都督也不接受，2月7日孙中山荐冯自由为都督，后荐3人均未果。4月27日，已经下野 孙中山带胡汉民到粤，陈炯明已经辞退香港，胡汉民被选为都督。5月4日，应胡汉民都督之邀，陈炯明返回广州任广东总绥经略处，专责治安事宜。1912年5月14日，中国国民党成立，陈炯明任广东支部长。12月13日，袁世凯大总统裁撤总绥靖处，任命陈炯明广东护军使。1913年6月14日，袁世凯免去胡汉民都督，任命陈炯明都督，18日陈致电请辞，23日陈提出就任3项条件获得满足，7月7日都督就任正式，18日陈炯明在议会宣布脱离袁世凯独立，就任广东大都督兼讨袁军总司令。8月3日，驻广州粤军第二师师长苏慎初、第五旅旅长张我权倒戈拥袁，炮兵团长徐军雁率部叛变，炮轰都督府，陈炯明携巨款潜逃到香港，军政府解体，后抵开始流亡。
任职广东期间，尽管职务不断变换，但陈炯明作为主要官员主政、治理广东业绩是明显的，也获得了人民的肯定，当时的舆论普遍趋于肯定，尤其香港舆论。不过，依然存在过激之处，如钳制言论、打击过度。在治粤期间，其主要业绩如下：
政治上，建立现代政治机构。建立具有广泛代表性的临时省议会，凡重大政务代议机构表态；简化地方行政机关，废除道、府两级，县直接隶于省。颁布《粤省选用官吏及奖惩暂行条例》、《考试县长章程》等法规，明确官吏选拔标准与考核办法；建立户籍管理制度，健全各级警察机构，严厉打击“百二友”、“救世军”等抢劫集团和组织，治安状况很快好转；改革司法制度，实行司法独立。设广东高等裁判所（后改为广东高等审判厅），又设广东高等检事局（后改为广东高等检察厅），1912年12月增设军法局。至1913年4月，全省五大商埠均设审判厅和检察厅，各县设专审局。
经济上，稳定财政与金融秩序。开设广东银行，发行不兑现的中华民国粤省军政府通用银票1500万元，票面印有陈炯明的军装像，同时收回清朝纸币750万元。划一币制，市场用毫元计算，一元兑十毫，不得折减，不得再用两数。面对前总督卷走巨款引发的财政危机，采取向港商借款（40万）、发行公债、鼓励华侨捐助渡过难关；广州拆城墙筑马路，11月5日从清宣统年间开始建造的广州长堤马路竣工以及东（较场）沙（河）公路建成，为广东省最早建成的马路，人力车和马车逐渐取代了昔日的轿子；裁军，从1912年至1913年，广东裁撤民军11万余人，留下陈炯明的循军、李福林的福军和黎义部共约3万余人，其余人员有编成警卫军，有编成工兵，参与广州拆城墙、修马，路节约了大量费用；推行地价税契法案和赋税改革，奖励振兴实业，制定《广东试办土货免厘章程》、《土货新法生产专利章程》等。
军事上，整顿军备。广东光复后，各地民军大量涌入广州，还有反正的新军、防营、绿营、旗营，仅自立为王的民军就多达7支驻扎广州各区，这些互不统属的军队之间时常冲突，更是经常抢劫、走私、绑票，给政府财政和广州治安带来严重困扰。为此，军政府首先颁布军令，严肃军纪，划分驻防范围；命胡毅生、李文范成立军务处，管理旧军；成立民团督办处，先后任命刘永福、黄世仲为民团总局局长，以图统一民军。随后，根据“裁弱留强”的方针，将大多数民军遣散，少数民军编入正规军队。期间，以武力解散了2000多人石锦泉的民军（这支军队几乎是无恶不作），镇压了拒绝遣散的王顺和部。
教育上，发展新教育。1912年5月，钟荣光出任教育司长后，在广州和全省94个县分设督学局，制定新教学大纲，改革教材和课程体系，制定新校规，树立新校风，整顿省立、县立各级师范学校，增设师范学校，小学推行学龄儿童强制入学与男女同样制度，等等。
此外，还发布一系列政令，改革旧风陋俗，提倡剪辫放足，废止跪拜，禁止纳妾蓄奴，严禁烟赌，严禁拐卖华工，广州全市禁娼，妓女遣送回家。一时风气为之一振，广州的赌、嫖、吸毒基本禁绝。
1913年4月14日，有一篇《华字社论》《论陈炯明留镇粤东》，如是评论陈炯明： 粤人最怕官，粤省最多贼，故粤人既怕官，又怕贼。光复之顷，绿林好身手，咸集其部属，各树一帜，号曰民军，与革命钜子，遥为声势。既而恃功而骄，凭藉官势，以欺压平民，非官非贼，亦官亦贼······都督号令，犹有所不行，其他可知。陈炯明于署督期内，独能先后解散之，申明大府之威信，闾里赖安，即此一事，粤民之感戴陈炯明者，直有借寇十年之思者矣。陈炯明一介书生耳，吏治军旅，均非所素长，奔走革命时，知绿林可以利用也，乃与之联络，藉其力以撼满清之官吏，惠州一役，实足寒满清之胆。 然而 与绿林之相处既久， 则亦深悉其内容。。。是以方十余万民军 麇集省垣之际，军团协会方极帜之时，官民均引为隐忧，陈炯明独行所无事，阳与委蛇， 而暗防制之，布置既周，则出其不意，择其一二最罪大恶极者，以申吾法焉。其余则先后遣散，有杯酒释兵权从容不迫之象，系铃解铃，仍在陈炯明一人···
大约吾粤商民，对于陈炯明之观念分为四时期：(一) 革命告成 统民军到省之期。(二) 举正督， 组织军团协会之期，(三) 署督之期，(四) 任军统护军使之期。第一期， 商民欢迎之，然而欢迎陈炯明，与欢迎其他革命党及一切民军统领无异，无特别观感也。第二期，则误为包庇民军，助其凶焰，有疑其拥兵自大者矣。至于第三期，石锦泉抗命之案出，舆论始一致赞成之。虽以解散民军之故，四乡微有不靖者， 亦能谅其不得已之苦衷。二次革命之风潮，日益剧烈，住民仍安居不移，一若有恃无恐者，则其信之已深矣······第四时期 陈炯明与商民之感情，愈为融洽，而商民爱陈信陈之观念，愈觉深且挚托，当此时期，龙护使济光，重受商民之倚，保护西关沙面，群以为此重任 非龙莫属也。龙济光一再求去，商民一再坚留之，其恐慌之情为何如，一若龙朝去，西关沙面夕即糜烂者。然而龙济光终去，西关沙面，依然安堵无惊。然后知广东，可以无龙，而不可以无陈矣。故每于陈一次求去，即一次竭诚挽留之，其患得患失之状，抑亦可怜矣。
2、漳州新政。1917年 12月2日，陈炯明出任援闽粤军总司令，基本力量为警卫军20营，时任广东都督莫新荣划拨组成。从1918年4月起，陈炯明兵分三路攻闽，经国无数大小战斗，9月1日进占漳州，建立直辖闽西南26个县的闽南护法区，开始了2年多的漳州新政。
陈炯明漳州设立总司令部，实行军政合一。在这块能够控制的闽南之地，陈炯明积极训练士兵，整饬军纪，打击盗匪，改良市政，建设公路，发展教育，繁荣文化，改善卫生。一时漳州面目崭新，朝气蓬勃，俨然国民党政治和军事中心，为中外人士所注目，林森、胡汉民、汪精卫、居正、吴稚晖、李石曾、邹鲁、陈嘉庚、朱执信、廖仲恺及其他很多社会知名人士先后到过漳州访问，连德国报纸也赞誉漳州是东方的一颗明星正在放出光芒。更有朱执信、廖仲恺、许崇清、戴季陶等前往漳州协助陈炯明工作。
1）严厉治军。陈炯明强调军人“不干政“，保证地方民主施政。出于需要，陈炯明派副官熊略担任汀漳道道尹，重要的知县、知事也由尹骥、熊子勋、黄凯等军官担任，但其目的在于加强道、县推行民主政治的领导。严禁军人扰民，提倡护民、助民，即使在粤军军饷拮据、广州军政府扣拨甚至不拨时，只好征收一些税赋，另派兵砍伐樟树制造樟脑以充军饷。尽管饷源如此窘迫，陈炯明依然下令各部“不能向各乡摊派军饷或移借米粮”。军纪严明到凡违法作科者严惩不怠，如1918年10月31日粤军进驻漳州刚两月，陈炯明便下令在漳州东门外枪毙三个军犯：李生犯嫖妓逞凶罪，周芳仔犯偷卖枪枝罪，袁毓南犯私谋叛变罪。
2）漳州的建设。仅仅2年，陈炯明就大抓民生，建了：第一座钢筋水泥桥梁，第一条四车道石板马路，第一个现代公园，第一片城乡公路网，第一家银行，还建设贫民工艺厂、迎宾大旅馆，在公园门口竖着高大的石碑，四面分别篆刻“博爱、自有、平等、互助”。
3）漳州的教育。陈炯明聘梁冰弦到漳州担任教育局长，提出“一乡一校”口号，禁绝私塾，普及教育；设立闽南师范学校，创办女子简易师范，培养师资；开办普通中学、工读学校、商业学校、外国语学校、工读学校、平民夜校（90所）、航空学校、妇女家政讲习所、公路讲习所等。1920年，增办女子师范讲习所、女子工读学校；挑选一批优秀学生赴法、美、日、英等国留学男女学生八十三名，彭湃、彭泽、李谷珍、林铁、史来漳请求派赴日本留学照准。
4）漳州的的言论。报纸杂志大量涌现，创办《闽星》和《闽星日刊》，陈炯明在《闽星》发刊词说：“思想一变就会打破旧生活、旧组织，直向进化线上，一起大努力，创造新生活、新组织，达到无国界、无种界、无人我界的境地。”周刊发表文章的有孙中山、 胡汉民、汪精卫、朱执信、廖仲恺、徐谦等国民党人。《闽南新报》、《闽锋周刊》、《军事日报》、《云中周刊》也先后创办，国内出版物数十种刊物如《新青年》、《新潮》、《建设》、《星期评论》等刊物通过新闽学书局传播闽南，还设立自明书社、儿童图书馆提供传播新文化场所。
由于建设有方有效，陈炯明被誉为“社会主义将军”，影响波及全国。戴季陶说：“马克思主义大学和理论刊物如《共产党》月刊等都可在漳州创办，闽南地区可以实验社会主义。”北京大学学生考察漳州后说：“共产时代当亦不过如此，漳州是闽南的俄罗斯。”美国公使在提交政府的报告中说：“美国侨民对陈之施政也均引以为荣。”英国驻香港陆军参谋高罗氏参观漳州后，称陈“真不愧为中国革新人物。”
3、主政广东。1920年8月12日，粤军在漳城第一公园誓师伐桂，已经拥有三个军：第一军军长由陈炯明总司令亲自兼任，第二军军长许崇智（参谋长为蒋介石），第三军军长邓铿，下辖九个支队，离开漳州，三路攻粤，11月克复广州，驱走桂系军阀，2日进驻，6日被省议会选为广东省长，开始了不到2两年主政广东的第三次治理，也是一次真正的地方民主实践，显示了陈炯明的杰出与非凡。
1）整顿军队。陈炯明整顿军备主要有三，军纪，改编，裁员。1920年11月23日，陈炯明的粤军进入广州不久，即以以总司令之名宣布改编粤军为国防军，从速训练，布告为：此次粤军返粤，纯为驱逐民贼，原非侈张军威。现在桂逆走逃，自当载戢干戈，重谋建设。兹查各属民军，倘有继续称兵，或竟调来省会者，既失向义讨贼之诚意，尤辜社会望治之夙心。亟应力图禁止。自布告之日起，所有各属举义各军，均应各驻原地，迅即造册呈报，静候编遣，不得再行召集，及遽自移动。敢故意违抗，定即以军法从事。本省长、总司令爱护粤局，令出惟行，仰各凛遵。军队占住学校民房，大干禁令。
其主要的整军措施包括：对于侵占学校、民房等严厉惩处；粤军所至，无论该处人民曾否附逆， 所有畜产财物， 概不准妄取，如敢故违，一经查出，定依法重办，决不姑宽；纠察文武僚属，凡聚赌及抹牌者、饮花酒及宿娼者、吸烟者、穿着制服留连旅馆酒楼夜饮者，武职以总司令以至兵士，文职自省长以至雇员一律捕拿。宪兵营特改定勤务时间，每日加派夜后两班，共分六班， 每班巡缉四小时；粤军进入广西后，邓铿参谋长请求杀人之权，以利剿匪，陈炯命令不允许乱杀乱捕，同时还明令禁令拉夫；编遣民军，通过清查各部民军，择其可用者编收，不可用者着令解甲归农，以节饷糈。另一方面，为减轻人民负担，决定分期裁兵，全军裁汰之数， 酌定百分之三十，裁之官佐士兵薪饷发至十二月底截止，并各给恩饷一个月，遣散归农。
2、民主实验。陈炯明主政广东不到2年时间，但在民主实验所作所为堪称表率，历史不应忘记，这些措施包括，制定省宪，广州自治，选举县长与县议员，司法独立，这些民主措施至今仍熠熠生辉，令人激动。
（1）省属机构。1920年11月23日，陈炯明命编订新省制，拟定地方自治章程，省署新设“省制编攥会”，延聘孙科、陈融等十人为该会会员，议决改正现时省制，废厅改设总务、财政、教育、事业、交通五司及警务、盐务两处。省长以下，设行政会议；决议编定暂行地方制，实行县知事民选，已推定吕复， 金章起草。12月27日，广东省政府正式颁布下列条例：《广东省暂行县自治条例》，《广东省暂行县长选举条例》，《广东省暂行县议会议员选举条例》，在全省92个县推行民主与自治。1921年，全省各县推行民选县长、县议员完成，广东省议会通过《广东省宪法草案》，声明“人民在法律上一律平等”。
（2）颁行省宪。1921年12月19日，省议会通过之广东省宪法，内容分15章153条。第一章 总纲；第二章 人民之权利义务；第三章 省事权；第四章 省议会；第五章 省长及政务所；第六章 立法；第七章 司法；第八章 审计院；第九章 财政；第十章 教育；第十一章 产业；第十二章 军事；第十三章 县及特别市；第十四章 本法之公布及解；第十五章 附则。
（3）广州建市。1920年12月23日，颁布《广州市暂行条例》，广州行委员制，规定广州市政府组织分为三个机构：市行政委员会7人，市长兼行政委员会主席，其他六委员各兼任财政、公安、教育、卫生、工务、共用等局局长；市参事会和审查局，市长孙科及委员均陈炯明委任；市参事会30人，10人省长指派，10人市民普选，其他10人由各团体选出（总商会3人，工会3人，教育会1人，医学界1人，工程界1人，法律界1人），负责建议及监督之职；审查局，局长省长委任，职务为查核市政府所有帐目。《暂行条例》第11条指明市长民选，但五年内暂由省长委任。
（4）县级自治。1921年2月28日，省议会审查《县自治条例》，该草案本共和之精神，采欧美之良法，参酌地方情形详为规定条目，政府对于伸张民权，发展自治，均能实力筹备，积极进行。废除县参事会制，举县自治事项 完全执行于县长，县公署虽有各科局， 但县长原为官吏性质， 县署又非纯然自治机关，各科局职员由考试而来；县长为亲民之官，何等重要；县长由县民直接选举，选出三人复由省长选择一人为县长，民治与结合官治；县长为单纯行政官吏，不能兼理司法，司法事务应另设县司法公署专理之；1921年9月10日，民选县议员公布（大县40人，中县30人，小县20人），香山县还选出女议员一名为黄碧魂，11月11日民选县长经陈炯明审核后公布（计68人），更有番禺县长选举之诉讼的法律监督（最后判决败诉）。1921年11月24日，《新县署之组织法》公布实施。
2、经济发展。1921年，陈炯明治理广东成效是明显的，尤其是广州市的治理更是有目共睹，可惜在那个南北军事对峙、武人各自拥兵割据的时代，陈炯明无法延续他的政治理想，那个辉煌的治世太过暂短，就像流星一样在中华民族历史的天空一划而过。
（1）治理广州。陈炯明创立中国城市史上第一个建制市——广州市，还开始筹办市政纪念图书馆、第一公园、公共儿童游戏场、公共体育场、美术学校，举行体育运动会，美术展览，安装马路电灯，建筑新式住宅小区，每天上千名清道夫打扫街道，疏通沟渠。 除了政制改革外，陈炯明继续推进广州城市建设。1921年9月2日，美国领事的报告说，广州市内有新式街道24英里半，其中8英里是市政府成立之前完成的。市政府成立后，仅过半年，即完成了9英里，剩下7哩半仍在建设中。这些街道有80至150英尺阔，旁边有行人道，路面用水泥，工务局尽量利用城墙拆下来的砖石作路床。市卫生局清通5万5千多尺的排水管渠，在饭馆、旅店和剧院等公共场所严厉执行新颁布的卫生条例。全市分为12个警察区，共有4045名警察，224名警长，还有500名受过军事训练的特别警察，以应付紧急事件。兴办警察学校，有240个学生。设立市监狱与改良学校，收容1000个犯人。此外，严禁警察无故鞭打人力车夫，严禁妓女私入旅馆卖淫，特聘专门人才掌医院、化验室、屠场、市场、浴场之管理，及药品、食料、饮料、茶楼、酒馆、牛奶房、剧场。
（2）治理广东。广东全省总商会成立了，广东经济调查局成立，股票交易所成立；各县自办团练、扩充警察维护治安，不许军队介入；整顿财政。广东财政纷如乱丝，特设审计处以资处里，各机关度支， 悉交审计处查核，务求收入增加，支出节省， 以纾财力；统一铁路。为发展全省交通事业起见， 特拟实行划一全省铁路路线，统筹兼顾，详细规划，由官厅拟具一具体计划，公布讨论。
3、繁荣文化。文化的繁荣同时表现在陈炯明主政广东期间，这些包括：言论自由，有人统计当时广州市日报有33家之多，虽有指斥当道，甚或倾向北政府者，均从未加以干涉；发展教育。广州公立学校不多，却拥有数千所私立学校，教育水准比中国其他地方高。为鼓励发展公立学校，政府规定：公立学校老师月薪最少在36元，每年可加薪至125元为限；公立学校全部免费，原来每个学生每月3角的学费取消。由于教育成绩显著，1921年10月，全国教育会在广州召开第七届联合会，陈炯明到会一身布衣讲话，宣告教育才是立国之本，主张平民主义教育，后更是力排众议邀请陈独秀到广东主持教育，时人甚至将陈独秀、胡适、陈炯明并称为新文化运动的三大领袖，颂扬陈炯明以健行将新文化运动的成果化为现实。在当时经费异常紧张的情况下，1921年12月，省政府支出之留学费高达毫银三十二万五千零四十五元，资助了留美学生28名，留英学生4名，留法学生5名，留德学生3名，留日学生111名，留俄学生1名，补助日本粤省留日东京高工千叶医院各学生学费与法国里昂中国大学海外部经费。
4、严厉禁赌。1912年陈炯明主政广东时即行强制禁赌，后又恢复了。1920年12月1日，陈炯明重回广东，就发布《广东赌博治罪暂行章程》，计九条 : 1）以赌博为常业者， 处死刑， 无期徒刑， 或一等有期徒刑。2）聚赌开设赌场以营利者， 处死刑， 无期徒刑， 或一等有期徒刑。3）包庇开设赌场以营利者， 处死刑， 无期徒刑， 或一等有期徒刑。4）赌博财物者， 处三等至五等有期徒刑， 或科二千元以下罚金; 但以供人暂时娱乐之物为赌者， 不在此限。5）发行彩票者， 处二等或三等有期徒刑， 并科三千元以下罚金; 为买卖彩票之媒介者， 作共犯论。6）购买彩票者，处三等至五等有期徒刑， 或科一千元以下罚金。7）当场赌博器具 及犯人所有金钱， 以供犯罪之物论;房主知情者， 房屋没收。8）买卖贩运者， 科一千元以下罚金。9）本章程自公布日执行。开始禁毒。禁毒的成效是巨大的，1921年11月24日，政府在广州东较场焚烧数月来由军警所查获之鸦片烟与烟具，吸毒在广东基本绝迹，这是一项了不起的成就，救国救民与赌害。有人反对，说这是断了政府财路，陈炯明却坚定不移，因为这项政策每年省政府就减少一千万的税收收入。
对于这项万人敬仰的业绩，时任有高度的评价。1922年1月22日 上海《民国日报》以《赌博之害》总结广东禁毒成效：赌是广东的大害，从前清到莫荣新逃走， 中间除民国元年一段最短时期外，那些官僚， 都利用敲脂剥肤的赌的余利来发自己的财。广东的赌捐，一年是八百万；官吏的中饱，至少有两倍，就是一千六百万， 合算就是二千四百万；赌馆的收入，至少以五倍计，就是一亿二千万；合算就是一亿四千四百万，这一亿四千四百万， 就是人民所受的有形的损失。至于无形的损失， 如因此荒废的事业， 紊乱的秩序， 破坏的道德， 总要比有刑的损失加到十倍。所以开赌一件事，广东人民的损失， 可以说是在十亿以上。此外陈炯明还禁毒、禁娼。
三、一个共和主义者的政治失败
陈炯明的一生有过辉煌，更有过绝决的抗争，但最后失败了，而且失败的十分彻底，不仅他的业绩消失于冰冷的历史之中，更成了国共都不喜欢的“乱臣贼子”，成了“遗臭万年”的“历史小丑”，至于他那与众不同的政治思想、政治作风、政治人格都永远掩埋在了漫漫岁月的尘土之中，似乎难以重现了。可是，历史对陈公如此不公，谁是罪人呢？是那个时代还是陈炯明自己，抑或是孙中山及其抚育的两个儿子国民党与共产党？不知道。
1、流亡岁月。1913年8月，陈炯明响应孙中山号召，举起反袁大旗后很快被镇压，被袁世凯任命为都督仅仅2个月就只剩下流亡了，这是他的第二流亡，这一次他流亡达2.5年左右。
1）仓皇出逃。1913年6月14日，陈炯明被北京政府任命为都督代替胡汉明，陈炯明提出3项条件被满足后就任。6月23日，陈炯明在澳门与孙中山见面密谈，7月7日正式就任都督，7月18日经过4个月的犹豫后宣布独立（当时独立的六省是江西， 湖南，安徽，浙江，福建 和江苏），脱离袁世凯北京政府，遭到商民反对，亦遭到云南都督蔡锷反对（其部将反对声也很激烈，几为孤家寡人）。8月4日，广东炮兵在参督黄士龙（前清官员）鼓动下叛乱，陈炯明仓惶出逃至香港，香港警方密切关注，发现陈炯明即行驱逐，中旬辗转来到新加坡，家眷也已到达，开始了颠沛流离的流亡生活。
2）暂居星岛。讨袁失败，大多国民党人逃亡日本与新加坡，除了陈炯明外逃往新加坡的还有柏文蔚、李烈钧、林虎、谭人凤等，陈炯明与黄兴、李烈钧、熊克武、纽永建、邹鲁等组织欧事研究会。日本东京，孙中山则另组中华革命党，规定向孙中山个人绝对宣誓效忠， 以打手指模为证，遭到陈炯明、黄兴、谭人凤、李烈钧、熊克武、柏文蔚、龚振鹏、白逾桓、刘大同等人强烈反对，国民党人事实上分裂了。在新加坡，陈炯明收入微薄，又没敛财，生活极其艰苦，每日粗食三餐，或香蕉数只，或则行军床一具，星洲天气炎热，蚊虫之威，甚于蚊雷，能隔衣刺人，陈炯明脚不着袜，每日不分昼夜，办公读书，寐无定时，且为时极短。尽管陈炯明与华侨合资兴办“通益公司”（马宇航打理）经商，但所得均用于国內反袁、救助广东灾民（水灾）、选派学生赴欧留学、在英国创办航空公司、解决流亡人员的生活，自己从不贪恋一丝一毫。这时，一些流亡的国民党人，悲观失望，借酒消愁，留连声色，谁知明日生死，但陈炯明有钱且妻不在身边，竞然绝口不谈声色事，人间难觅。
3）准备再战。1914年春天，陈炯明离开新加坡，远赴欧洲。在法国枫丹白露逗留一段时间，游览名胜，与留学生谈革命。不久到英国，在伯明翰建立一所航空学校，因管理不善，几个月后学校便倒闭。10月，欧战爆发，返回南洋。1915年，陈炯明与李烈钧等人组建中华水利促进社，继续探讨革命。2月25日，面对如何推翻袁世凯之统治，孙中山想利用日人达成，陈炯明、黄兴、柏文蔚， 钮永建，李烈钧等等公开发表《不倚赖他族》之通电。期间，邓铿曾亲到新加坡劝陈炯明到东京与孙中山见面，陈炯明拒绝。后来，陈炯明接到叶独醒两封来信劝其与孙联手再次拒绝，邓泽再来劝说依然不为所动，后来李烈钧也按手摸，陈炯明依然拒绝。1915年6月，袁世凯复辟帝制野心彻底暴露，邓铿、朱执信已经潜回广东准备再战，陈炯明陈炯明与黄兴、谭人凤、李烈钧、柏文蔚等讨论倒袁。1915年12月12日，蔡锷在云南举起倒袁大旗，陈炯明以广东都督名义发表讨袁檄文，并返回惠州领导起义。
2、孙陈对决。我们无法追究陈炯明与孙中山政见差异的最后根源，更无法判断陈炯明的“联省自治”与孙中山的“武力统一”谁对谁错，还不应该定性那个高尚那个卑劣，但他们的尖锐对立因形同水火却实实在在勾勒出了那个时代的政治生态。这里，最为简要地罗列他们对立的历史脉络，不做任何价值判断。 1916年1月6日，陈炯明潜回广东，召集十路旧部在东江发动驻军和民军起义讨袁，占领闽西南地区。1917年，北京政府大总统黎元洪授予陈炯明“定威将军”参加护法，任援闽粤军总司令。1918年8月率粤军进驻漳州，建立根据地。1920年8月12日，陈炯明率60余营部队开出闽南，2个多月打败占据占领广东3年多10万余桂军（300百余营），任广东省长兼粤军总司令。然后，因与孙中山在北伐问题上形成势不两立的政治对立，最后兵戎相见，陈炯明的政治生命终结了，孙中山的政治生命辉煌了。
（1）1917年7月1日，张勋复辟遭段祺瑞镇压，随即冯国璋代理总统，解散议会，取消约法，150余名部员南下广州，9月1日广州非常国会选举孙中山为大元帅，陆荣廷、唐继尧为元帅，开始武装武装护法。
（2）南北两个政府形成后，孙中山与段祺瑞先后于1917年10月下达武力统一消灭对方、统一全国的命令，最后北方取胜直系控制北京政权，南方军政府分裂，1918年5月孙中山离粤赴沪。1919年10月任国民党广东支部长，倡导联省自治。
（3）1920年10月，陈炯明率粤军打败桂系占领广州，被任命为广东省省长兼粤军总司令。11月2日，陈炯明发表宣言，南方军政府“宜暂在上海，就议和办事处行使职权。”
（4）1920年11月28日，孙中山作出“粤事由陈君主持，中山回粤不过回复前日被逐之颜面”的保证后返回广州。29日，孙中山、伍廷芳、唐绍仪联名通电，宣布恢复军政府，重开政务会议。
（5）1921年1月12日，非常国会在广州复会，孙中山宣称选举总统。依总统选举法，总统由两院联席选出，出席议员至少须全部的三分之二，即580人才有效，广州的旧国会议员200多人，不够原众议院人数的一半，还实行记名投票。4月7日选举，孙中山得218票，陈炯明得3票，废票1张，孙中山获独裁权力，5月5日孙正式就职。
（6）1921年5月，陈炯明被孙中山任命为中华民国政府陆军部总长兼内务部总长，6月任援桂军总司令，进军广西，攻占广西全境。随后，孙中山派邹鲁到广西，敦促陈炯明出师援鄂，并要广东政府接济军费400万元。陈炯明说，粤桂战争花费巨大，想尽一切办法也只能筹到200万元，还要等北伐军出发以后才能付出。孙中山亲赴南宁，当面向陈炯明协商。陈炯明仍然主张先定省宪，再议国宪，循序渐进地推进统一。陈炯明说并不反对北伐，只是现在兵疲将惫，囊空如洗，根本不可能远征北方。
（7）1921年10月29日，孙中山在梧州设大本营，一面派汪精卫回广州筹饷，一面躬亲督师，溯江北上，向桂林前进。孙中山说：“我已立誓不与竞存（陈炯明字）共事。我不杀竞存，竞存必杀我。”（《华字日报》）1922年6月24日）遂有把手枪交给黄大伟，令其刺杀陈炯明之举。（章太炎：《定威将军陈君墓志铭》，载《广州文史资料》第9辑，此事亦经黄大伟本人撰文证实）
（8）1922年2月3日，孙中山决计取道湖南，进兵北伐。但因连年用兵，湖南当局与人民久已厌战，宣布保境息民，公开拒绝北伐军假道，入湘计划于是告吹。3月26日，孙中山在桂林召开会议，决定班师回粤，改道江西北伐；
（9）1922年3月21日，陈炯明亲信、负责为北伐军在后方筹划的粤军参谋长邓铿从香港公干回省，在广九车站突然遇刺，两天后身亡。有人认为这是孙中山指使人为之，国民党史说是陈炯明所谓，至今一篇云雾。
（10）1922年4月9日，孙中山令在桂各军一律返粤，潜师而行，到梧州陈炯明才知道。孙中山让廖仲恺转告陈炯明：一、陈炯明参加北伐，二、筹措500万元的军费。陈炯明无法接受孙的条件，遂被罢黜。23日下午，孙中山在越秀山总统府召开全体幕僚会议，大本营内有两种意见，一是主张暂缓北伐，先清内患，解决“陈家军”；二是立即转道北伐，避免与陈炯明直接冲突，双方仍留转圜余地。
（11）1922年4月21日车炯明接到孙中山的免职令，28日夜间悄然离开回到惠州。在桂粤军群情激奋，粤军虽然打着迎陈复职的旗号，但内部已经开始分化。一派要求陈炯明马上回省，恢复所有职务，镇摄大局；另一派则不满陈炯明对孙中山的态度过于软弱，希望叶举来领导粤军，与孙中山彻底决裂，如果陈炯明不同意，就请他出洋，或者继续留在惠州休养。5月8日孙中山委任陈炯明部下叶举为粤桂边督办，叶举并不领情，5月12日准备改粤军为中央军，5月20日率领60多营粤军突然开入省城。
（12）1922年5月9日，孙中山在韶关大誓三军，旌麾北指。6月2日，北京政府总统徐世昌在巨大压力之下辞职。由于孙中山曾一再发表宣言，承诺只要徐世昌下台，他亦将同时下野。因此，舆论普遍认为，徐世昌下台后，停止内战，和平统一，终现一线曙光。6月3日，蔡元培、胡适、高一涵等两百多位各界名流，联名致电孙中山和广州非常国会，呼吁孙中山实践与徐世昌同时下野的宣言。
（13）陈炯明隐居惠州，各界吁请陈炯明回省函电，铺天盖地，前往劝说的使者络绎不绝。甚至陈独秀也到了惠州，劝陈炯明不如加入共产党，领导华南地区的革命。期间，有人欲行刺陈炯明被捕， 搜出手枪一枝。5月23日，孙中山任命陈炯明为陆军部长不就。6月6日，陈炯明已辞去中国国民党广东支部长之职。
（14）1922年6月1日，孙中山率领两营警卫，从韶关返回被粤军重重包围的广州。6月2日，孙中山在总统府设宴招待粤军将领，竟没有一个高级军官应邀前来，只来了几个中下级军官。6月3日，叶举宣布广州戒严，大街小巷遍布岗哨。6月12日，孙中山公开谈话将以毒气弹迫使粤军离城。
（15）1922年6月15日深夜，粤军高级将领在郑仙祠召开紧急会议，决定发动军事政变，驱逐孙中山下台。危急关头，陈炯明在惠州派秘书陈猛荪持亲笔信劝止叶举不成 。16日凌晨，粤军围攻总统府，孙中山登上军舰，海军宣布和叛军开战。这场叛乱，叶举等人并不想致孙中山于死地，只想将孙赶出广东，所以他们开炮前让人打电话给孙让快跑。时候，他们的要求是请孙中山兑现与徐世昌一齐下台的诺言。此战，计孙部死伤10余人，粤军死伤3、40人，平民为流弹所伤者2、3人。
（16）1922年6月17日，孙中山下令先后两次炮轰广州城，造成平民死伤100人以上。8月12日，孙中山离开广州前往上海。9月16日，陈炯明就任总司令之职，随即建议筹组西南联省政府。
（17）1923年1月2日，西江战事爆发，孙中山策反杨希闵、刘震寰等部联合对付粤军，叶举提出开赌征税筹集军费为陈炯明断然拒绝，说“粤军可倒，赌不可开”（孙中山返回广州顿成赌城），15日通电下野，16日返回惠州，28日前往香港。
3、落日余晖。10年的陈炯明做了三件事，一是再回惠州领导粤军与孙中山的桂滇联军作战失败，二是逃到香港后建立政党，三是写了两本政治著作。1933年，陈炯明在贫困潦倒中以56岁的年龄告别这个苦难的世界——陈炯明不是不能有钱而是拒绝有钱，这一品格的高度至今难有人超越——陈炯明一生不置私产、不贪污、不受贿、不嫖娼、不赌博。在他的影响下，粤军将领沒有一个贪索不义之财，这是一批身处乱世的什么军人呀！临终前，陈炯明写下如此诗词：“假我太平至。四海撤藩篱，万邦泯夷陂。农者名其田，工者名其肆。人人乐春台，家家喧鼓吹。老夫独阨穷，易此群生遂。斯愿了何时，茫茫问天意！”
1）败走香港。桂滇联军打败陈炯明的粤军之后，控制广州，开赌征税，迎请孙中山回到广州。1923年6月，陈炯明返回惠州，一直传说孙陈复合之事，未见结果，因孙要陈书面认错，陈则认为无错客人，最主要的联系人为吴稚晖。这期间，桂滇联军一直围困惠州，桂滇联军与粤军处于胶着状态，一度粤军反击接近广州，但陈炯明并未理事。1924年1月，孙中山改组国民党，采取“联俄、联共、扶助农工”，同时大肆征收军饷以作北伐用，激起民商大规模抗议，均遭致残酷镇压。3月，叶举、林虎、洪兆麟三大将领恳请陈炯明就任粤军总司令，战争始终处于胶着状态。1925年3月12日，孙中山北上病死于北京，他自己以行动放弃了北伐而寻求与北京政府的联合，等于间接认可了和平统一全国的主张。陈炯明对于孙中山逝世曾拟一挽联：“惟英雄能活人杀人，功罪是非，自有千秋青史在；与故交曾一战再战，公仇私谊，全凭一寸赤心知。”1925年10月14日，蒋介石带领黄埔学生军终于借助俄国的大力帮助与林虎等粤军将领的叛变攻占惠州，之后陈炯明出走香港。
2）组建致公党。1924年冬，马育航代表陈炯明致函美洲致公堂首领黄三德，商讨建党事宜。1925年10月10日，洪门团体代表在美国旧金山召开中国致公党第一届代表大会，美洲致公堂改组为中国致公党，推举陈炯明为总理，唐继尧为副总理。1926年2月，致公党中央总部由美国旧金山转移到香港，因港英政府不准华人在港设立政治性机构，致公党以“致公俱乐部”名义登记注册。杨达波、钟秀南为正副主任，徐公整、陈天球、陈演生、俞华山、陈益廷、曾仲伟、黄伯群为委员，马育航担任财务总管，在东南亚各地发展，登记侨胞入党达10余万人。1931年10月，致公党在香港召开第二次代表大会，陈炯明连任总理。致公党主张建立联邦制政府为统一中国之原则，反对国民党一党zhuan制，主张多党制，这就是陈炯明晚年最大的政治余辉。1931年，“9.18事变”爆发，日冠侵占东三省。致公党在香港召开第二届代表大会，确定抗日救亡为党的首要任务，年底马育航与钟秀南、陈演生等为东北抗日义勇军送去10万银圆，整个抗日战争期间累计捐款达10亿元，飞机217架。
1931年冬，一位名叫影佐贞昭的日本人，代表日本政府多次到香港找陈炯明商谈合作，陈炯明明确提出以归还东三省为合作的先决条件。数日后，影佐贞昭再次上门，提出只要陈炯明面主持，日本政府“归还东三省亦不成问题”，并带来8万元现金票据，陈炯明严正告诉他日本政府必须向我国政府立下归还东三省字据。影佐贞昭碰壁了，但留下支票了，陈炯明怒不可遏，在票据上打下一个大×，令马育航送还影佐贞昭处。
马育航找到影佐贞昭寓处，将票据揉成一团仍向对方，厉声喝道：若再纠缠不休，打断尔的狗腿。1932年1月28日，陈炯明旧部、粤军第一军第一师为班底组建的第十九路军，在致公党人蔡廷锴、蒋光鼐将军等爱国将领指挥下，在上海与日寇展开自抗日战争以来的第一场大会战，陈炯明率领致公党全党投入声援，一洗国民党政府4个月不抵抗的耻辱。
3）告别人世。陈炯明只有一妻，育有5女3子，私生活极其严谨，以“不二色”自豪，能讲英语，略通法文，好为诗文，多数公文均亲自执笔，不假手秘书。陈炯明不置产，无私蓄，流亡香港后先是租屋居住，后家境每况愈下，只能寄居跑马地毓秀街25号其弟家中。陈炯明喜欢吸烟但无钱买烟，有吸烟者来访，会多放几根香烟在台上，客人走后，陈陈陈炯明有烟可抽。1933年8月底，陈炯明偶感寒热，他懂中医故自开药方治疗，10天后热犹未退。经看西医，知其血液中有核菌，也有说是陈炯明无钱吃早餐，便以几个铜板向街边挑担者买糖瓜串果腹，时值“热肠菌”流行，故染此病，入住湾仔道马岛医院。9月9日，陈炯明精神渐好，能吃稀粥，且与前来探病友人谈论国事。谁知，陈炯明病情转重，大便带血。19、20日，陈炯明忽入昏迷状态，偶然醒来要求回家，改用中医治疗。致公党中央曾拟送往日本治疗，为陈炯明坚决拒绝。22日清晨2点20分，陈炯明病逝寓所，死时睡在家中一张行军床上。死前，家人问以家事，陈炯明凄苦地笑着对长女说：“吾家事无可语。”不一会，陈炯明连呼“共和，共和”断气，遗下老母、妻子、8儿，最小者不到10岁。陈炯明的子女，则是陈济棠每月资助150元教育费才完成学业。
陈炯明病逝后，追随一辈子的马育航恪守陈炯明一生公私分明的准则，操办陈炯明的丧事过程中，坚持不花致公党一分一厘，因一时无钱买棺材，主张先用陈母杨太夫人的寿材为陈炯明入殓。9月30日，陈炯明在香港出殡，其棺木上铺着“五色旗”（中华民国初期的国旗）和“井字旗”（致公党旗），灵前一对联：“以拨乱致治为任，从艰难困苦做人。”由于香港寸土寸金，灵柩寄于香港东华义庄。知道窘迫后，蒋介石送上抚慰金3000元，汪精卫也送上500元。马育航主持陈炯明出殡礼后，奔走于惠州、广州之间，与叶举、钟秀南、徐秋霖、陈演生等一干原粤军将领四处募捐，得惠州父老乡亲的支持，买下惠州紫薇山为陈炯明建造墓园，后经时任第一集团军总司令陈济棠出面，1935年4月3日（广东禁赌纪念日），陈炯明归葬广东惠州西湖紫薇山，马育航主持陈炯明的安葬礼，夫人黄氏及长子定夏先后随葬其侧。
四、陈炯明的政治与人生悲剧：民主道路走不通
陈炯明去世后，香港《工商日报》说，国民党死了一个敌人，中国死了一个好人。何也？国民党此时已经在一党zhuan制的统治中国，而这就是孙中山的政治遗产，他的“革命”成功了，却换了个新皇帝统治中国；国家是统一了，那种各个新军阀瓜分中国统治地盘的形式上的统一，不是证明了陈炯明的联省自治更有民主的可能吗？然而，陈炯明却是实实在在失败了，这失败的最后根源是什么？是孙中山的武力统一错了，不是，是哪个时代的中国经济水平、政治结构根本容纳不了民主。所以，孙中山没错，蒋介石没错，后来的毛泽东也没错，陈炯明更没错。中国只能在统一后发展民主，而统一只有武力，武力就是专制，那就只有武力、统一、专制、发展、民主，这是一条中国现代化的唯一路径，他们都只是这个历史链条中的一个过客。
1、“联省自治”能走通吗？ 所谓“联省自治”是指：各省自治，各省自定省宪，依照省宪自组省政府，统治本省；各省选派代表，组织联省会议，制定联省宪法，建立联邦制国家。梁启超第一个提出“联省自治”，1919年在其所写《解放与改造发刊词》中提出“联省自治”之政治主张：“一、同人确信旧式的代议政治，不宜于中国，故主张国民总须在法律上取得最后之自决权。二、同人确信国家之组织，全以地方为基础，故主张中央权限，当减到对外维持统一之必要点为止。三、同人确信地方自治，当由自动，故主张各省乃至各县各市，皆宜自动地制定根本法而自守之，国家须加以承认。”
在实践上，联省自治的策动者是熊希龄，湖南督军谭延闿第一个响应。1920年7月22日，谭延闿发表“还政于民”、“湘人自治”通电，主张民治，“采民选省长制，以维湘局。”后谭延闿又发表通电，提出联省自治。1921年1月，四川刘湘和但懋辛（熊克武的代理人）联合宣告四川完全自治，4月贵州卢涛主张由省自治进而为联省自治，1922年1月《湖南省宪法》公布，先后得到四川、云南、贵州、两东、广西、浙江和奉天等省督军响应，一些知识分子如章太炎、胡适、张东荪等支持以“联省自治”为政治基础建立联邦制。6月，浙江卢永祥通电主张省制宪，陕西成立筹制省宪自治处，江西省议会召开省宪会议，河南省议会通过制定省宪案，张作霖打于东北也宣布自治。1924年，苏、浙、皖三省更明确提出联省自治，一时间形成省自治和联省自治的政治态势。在“联省自治”运动中，一些民间自治团体也建立，如“各省区自治联合会”，“自治运动同志会”，“旅沪各省区自治联合会”，等等。但是，中国当时建立了北京民国政府和广州国民政府，联省自治希望独立于两个政府再建立一个全国性的联省自治政府。然而，控制北京民国政府直系军阀吴佩孚以武力统一全国，一度打到湖南使不少自治省份纷纷收起旗帜；广东民国政府的孙中山则更是誓言通过北伐武力统一全国，力促全国统一。
鉴于中国的战争频乃，百姓生灵涂炭，陈炯明既反对北方的武力统一，也反对南方的武力统一，那就实行“联省自治”，而且陈炯明的政治实践似乎这条道路能够走通，一是自己治理一省的成就是明显的，也就证明了这条道路是可行的，更以美国联邦制为蓝本作证明其政治理想不是幻想。然而，中国不是美国，中国一直以一个统一的大帝国运行了2000多年，先统一后治理是唯一的政治选项，而要统一除了武力之外没有任何其他道路走得通。因此，武力统一的政治主张是对的，孙中山也好，吴佩孚也罢，没有错。错就错在他们的实力不够，统一不了，而这实力不就是各个督军们以武力控制了自己的地盘相抗衡吗！没有督军的武力支撑这统一不成功了吗！问题是，那些督军们靠军事势力建构起来的地方割据政权，既然是以武力维持着自己的地方权力，他们凭什么达成联邦制的统一？最后只会是自治存在而统一不成。这种统一不成的自治最后不是军阀割据是什么，因为你根本不是靠人民的选举建立的自治政权，离开了军队，你既没有权力，也没法自治。而且，这各省督军们的军事势力也是此消彼长的，力量的不均衡必然决定了强大的军事力量会干预侵占人家的地盘，联省自治当然就要土崩瓦解了——陈炯明可以占领人家的土地主动让出来，你能保证所有督军们能够这样吗？不能这样联省自治也就根本行不通了。这就是陈炯明最根本的悲剧，最根本的政治悲剧。陈炯明力图以“自治”、“联省”、“联邦”的政治蓝图，使中国走向统一、走向共和、走向民主，留下的是一个历史的闪光，昙花一现。
2、《中国统一刍议》。寄托陈炯明政治理想的是其1927年完成一本126页的著作，名字叫做《中国统一刍议》。章炳麟为其题辞，曰: “所陈方略， 多中肯綮。 其最要者， 有云南北妥协， 当以遵五色旗， 取消军治党治为主， 非忠于中华民国之人， 不能为是言也。” 下面是部分内容
第一章 理论
一、十六年来变乱的真因
1、约法问题。国宪未施行以前， 约法效力，等于国宪。当时立法， 含有对人关系， 因之立法部权力， 不无过大之弊， 而行政部又无解散权， 以资平衡之对抗， 故两部遇有冲突， 无法救济， 迫而解散， 即肇违法之乱，一也。责任内阁，权限不明，府院之争，无时或息，酿成政变已非一次， 二也。制宪及选举总统之权，赋予国会，易召贿买及胁迫之乱，三也。省制未有规定，故中央与各省之关系， 及省政府权利之赋予与制限， 均无宪法保障， 一任各省自为取舍， 养成军阀， 残害民治， 四也。故迭次变乱，几无一役不起自宪法之争， 此实约法缺点， 予以造乱之机也。
2、国会问题 。夫民国新造， 急待国会之建树者， 厥为制宪问题， 预算问题， 以及地方制度， 废除督军制等问题， 实为最大之需要。 乃国会不此之务， 而惟与行政部为对抗之争， 日事公开?骂，质问，弹劾， 否认预算， 不信任案，遂至一再横决而不可收拾。
3、总统问题。民国总统， 等于公仆， 本无尊贵之可言。 出于民选， 亦无军人干预之余地。 今则不然， 民国去帝制未远， 官僚狃习余威， 谬以总统地位之尊， 权利之大， 等于帝制， 相率争此虚荣， 至用贿选力争而不为之恤， 此其为乱， 一也。历任总统， 无论合法与否， 类皆由军人拥戴而出， 军人一不拥戴， 无俟任期之满， 而已不安于位，此其为乱， 二也。
4、政府问题。政府组织，必打破分赃制度， 而后弊绝风清， 政治乃有清明之可望。 今观民国政府， 设在北京， 此地旧为帝王所都，官僚所聚，恶劣空气， 充满人间。 自非澈底改造， 则酿乱之源， 无从塞也。
5、军制问题。民国之乱， 在军而不在民。 军之乱， 在帅而不在兵。 帅不乱， 兵遂多不足为患也。帅之所以为乱者， 在实权而不在名号， 由都督而将军而督军而督理，今虽废为总司令， 名号虽殊，实权则一， 无救于乱则同也。
6、党派问题。立宪政体之下， 须有政党， 以资表现民意， 运用宪法， 毋俟赘言。中国之党派则异是。 除民二时期， 国民进步两党， 稍具政党雏形外， 自是分裂，各还其本位， 而为利害结合， 无主义与政策之可言。国人目之为某系某派， 可谓名副其实。北洋系之军人政客， 又分离而为皖系，直系，奉系之别， 故民国之乱，起自三系中消长之争， 已数见不鲜。 南方民党，不得于政，乃从事革命， 亦失却政党之常度，流弊所极， 遂有今日南北相斫之祸。所以中国无政党而有党派， 不惟政治不能上轨， 且制造内乱，永为厉阶。自非化除党派行动， 组织民意结晶的团体， 跻于政党之林， 以谋国家之福， 则国事未易解决也。
二、十六年来收拾无效的工具。（略）
第二章 办法
第一节 统一方案 统一方案约有三事: 1）纲领; 2）程序; 3）协约大纲。
（甲）纲领有四：第一纲（统一国军）; 第二纲（建立联治）; 第三纲（解决财政）; 第四纲（恢复主权）。
（乙）程序有二：第一期（联立事实的中央统一政府）; 第二期（产生合法的中央联治政府）。
（丙）协约大纲（附中央统一政府组织大纲草案）。
第二纲 建立联治。目前急务 莫大于国家组织。 国家组织， 如不完备， 或不适宜， 则无以增进国民之活动力， 并保障其安全。 虽有善者, 莫能为治. 我国虽为东方古国， 然以君政 及放任之故， 从未经过近代法治国之组织。 入民国以来， 虽有一部份粉饰外观之设备， 然其不完全不适宜， 流为政弊， 酿成内乱， 已属有目共睹。严格以论， 中国至今， 谓为一个民族则可。 谓为一个国家 尚有待政治组织之条件也。
如何组织民主政治。 依据临时约法之规定， 当然采取民主政治的组织。 然民主政治如何组织， 自非革一皇帝， 选一总统， 涂饰国会法院， 即谓之民主政治也。 民主政治有其完全组织焉。 虽形式不一而足， 惟构成国家之一切制度， 须适合民主宪政之运用。
良民政治。民国主权，在民而不在军，尤不在党。此理甚明，何以南北当局，死而不悟，非缺乏政治常识，即属倒行逆施。故北方现状(民国以来皆然)成为军权无限下的官僚政治。 南方现状(此次重加彩色)成为党权无限下的暴民政治。一丘之貉，无所轩轾。吾人为国努力，唯有根据约法之精神，希图以自由替代镇压，以秩序替代紊乱，以公平替代强暴，建设民权无限下的良民政治。但是两民政治如何组织，此则不可不先知良民之意义。夫所谓良民者，非道德观也，非人才观也，亦非贤人政治之类。乃第一别于官僚; 第二别于暴民; 第三廓清一切之流氓地痞，土豪劣绅，政客党棍之谓也。
中国的三个目的。(1)完成中华整个民族的国家， 实行「共有」「共治」「共享」 之元则。(2)完成亚洲主人翁一员的国家。准备联亚运动，使亚洲成一组织，可为世界大组织之柱石。(3)完成世界创造者一员的国家。 务使文化增进， 尽量贡献世界， 并协谋国际和平的运动， 以及全人类共同生活的运动， 而为其创造者之一员。
组织国家的四个主义。(1) 自治主义 - 政治问题， 无论理论上实际上， 当以人民自治为极则。人民自治的职能， 分配于地方而活动者谓之『地方自治』。 (2) 自给主义经济问题，虽别有组织，但不能离政治之运用。 故国家组织当着眼于职业团体， 使得为构成份子，握有充份权职，以谋一国经济之发展， 并达到自给的程度。兹所谓自给者，以自行发展经济， 不容他国之侵略。而亦不侵略他国之经济为界说者也。(3) 联合主义 - 国家内部， 有以单一组织而成统一者， 有以联合组织而成统一者， 前者基于国家为人民集合体之观念， 后者基于国家为社团联合体之观念。二者各因其自然而演进， 各适其需要而变迁， 非可强执学理以为轩轾也。但前者之成功，须人民普及政治智识， 其组织乃能健全。 后者须社会有此要求， 其组织乃为适应。今日之中国由君主而入民主， 自当以全民组织国家， 但全民极形散在， 而政治训练未到田地， 任一党一派之包办， 固属不可。 强不识不知之负责，势有未能。 故有团体为构成份子之需要。 因团体始有政治训练，而个人则未普及也。以是之故， 联合主义乃应运而生， 况今日分裂之局，尤非联合不足谋内部之统一。推而联亚联世界， 亦不外此种主义为其创造之天使。 (4) 分职主义 - 近日国家职权观念之进步， 已由分权论而趋于公职论。 故从前国家 以主权者资格为治人之事，所以国家组织， 注重权力之分配。 现在国家 多以公务员资格为治事之事， 所以国家组织， 注重职务之分配。此盖因政治进步， 而以分工原则， 应用于国家职务方面， 而求其效率之增加。 中国如实行自治， 则政治的职务自见减少。 实行自给， 则经济的职务自见增多。 以分职替代分权， 实由组织不同之结果。
权力分配的根本问题。近代国家进步， 力图解决权力分配之根本问题， 约有数种制度发生， 可资考镜焉。关于立法行政之连锁者， 有曰内阁制， 曰总统制， 曰瑞士之委员制， 曰苏俄之全国国民大会。关于中央与地方之连锁者， 有曰联邦制， 曰单一制。
地方自治为达到中国共和唯一之路 。 民主政治， 本非中国固有物。 一旦脱离专制， 欲从帝国遗址上努力建设新国家， 事之难能， 宁止倍蓰。所可幸者， 中国昔时专制，半属无治，民间自由， 恒极充足， 因而自治习惯及其设施，确有基础。 在此一点，可为共和根据地。如能改善其组织， 扩大其力量， 成为中国达到共和唯一之途径。舍此固别无成功之坦途也。
联治民主制。简言之，即联乡治区，联区治县， 联县治省，联省治国是也。折言之， 即全国政治组织， 以业治为经， 域治为纬。， 组成五级政制。 自乡治以上， 各级构成份子， 均以区域职业两种团体为基本单位， 其顺序则以乡自治为基础。由此基础，罾次而上， 则为区， 为县， 为省， 为国是也。其组织大要如下述:
1）乡自治 。 村或街坊准此。 由公民选立自治会， 由自治会推举董事， 设立自治公所， 办理本管内自治事宜。公民资格， 规定国籍年龄住所外，不设男女及其他之限制。
2）区自治 。 即全县或全市划分若干区， 联合区内之各乡村或街坊，以组织自治。由区内各自治会各业团， 各举代表， 组织区议会。 由区议会选立区政治委员会，为区政决定方针， 并指挥监督机关， 另由区委会，荐聘区长一人， 全权办理区政， 对区委会负责， 其资格须得文官考试取录， 或补考取录。
3）县自治 。 由区议会 及全县联合各业团， 各选代表至少一人， 组织县议会， 由县议会， 选立县政治委员会， 为县政决定方针， 并指挥监督机关。 另由县委会， 荐聘县长一人， 全权办理县政， 对县委会负责， 其资格如区长制限， 此县制也。 市制仿此。
4）省自治 。 由各县市议会， 及全省联合各业团， 各选代表至少一人， 组织省议会。 由省议会，选立省政治委员会， 为省政决定方针， 并指挥监督机关， 另由省委会，荐聘省长一人， 全权执行省政， 任用省官吏， 对省委会负责。 其资格须特别规定， 此省制也。 特别区制仿此。
5）中央政府。 由各省区议会， 及全国联合各业团， 各选代表， 组织国会为一院制。 由国会选立中央政治委员会，为国政决定方针， 并指挥监督机关。 另由中央委会，荐聘总执政副执政各一人。由总执政全权执行中央政务， 任用中央官吏，对中央委会负责。 其资格须特别规定。
6）全国司法机关 。 由行政部任命法官，并实行司法独立。除受依法弹劾外， 不受其他机关 或上级机关之干涉。
7）全国国民会议。 由全国县会， 及各省联合业团， 各选代表， 其员数视省议员同， 齐集省会， 复选出席国民会议之代表， 其员数视选国会议员， 约加五分一。 此约加之数， 限于代表团外选出之。国民会议应组织指导委员会， 由各代表团， 各选一人组织之。召集在国都， 但得自由选择。
8）各级代表选举法。 乡村或街坊代表， 由自治会提出候选人，交由公民决选。 区代表， 由区会提出候选人， 交由区内各自治会各业团决选。 县代表， 由县会提出候选人，交由全县区会及县联合业团决选。省代表， 由省会提出候选人，交由全省县会及省联合业团决选。 业团代表之候选决选， 依此类推。
9）各级荐聘决定法。 区长由区委会提出被荐人， 经区会通过， 交由区内各自治会各业团决定。 县长或市长， 由县市委会提出被荐人， 经县市议会通过，交由各区会及县联合各业团决定。省长由省委会提出被荐人， 经省会通过， 交由全省县会及省联合各业团决定。 总副执政， 由中央委会提出被荐人， 经国会通过，交由全国国民会议决定。
10）各级代表分配法。 域治团体， 以人口为标准。 但每一单位， 至少须有一人， 超过法定人数者， 得照超过人数，增多名额。业治团体， 以一业为一单位， 其名额多少， 视各级而定。 其详细办法， 应以法律另定之。
11）机关不良之救济。 各级执行部对政治部负责。 政治部对立法部负责。 立法部与议员，对其所代表之团体负责。 如总执政不良，得依弹劾手续，由国民会议判决之。省长不良， 得依弹劾手续， 由全省县会及省联合各业团，投票判决之。县市区各长不良， 亦依此手续办理。各级委会不良，同级之议会，得投不信任票， 而以下级决定机关为判决。各级议会不良， 同级委会， 得因必要而行解散权，诉诸组织该议会之单位团体而判决之。议员不两， 各选除机关， 得为单独撤回。
12）直接民权之行使。 民主政治， 当以增加国民直接管理权为元则。例如国民管理官吏，于选举权外增加罢免权。 管理法律，于立法权外， 增加创制权复决权。 即进而管理责任， 行使监政权。 管理司法， 行使公证权。 均可增加直接管理。 凡管理事项，属于国者， 得由国民会议， 或全国省会行之。 属于省者， 得由全省县会及省联合业团行之。属于县或市者， 得由乡村或街坊自治会行之。而皆有常设机关， 行使直接民权， 至为便当也。
联治民主制的优点 : 以上所述十二项， 略具组织大纲， 其他细节，未暇详及。 吾人所主张建立联治， 为统一柱石者， 义盖如是。就此政制而论之，较合中国历史国情， 社会状况， 而又不背世界趋势。 何也？ 其出发点起于乡治， 为历史所习。 各个团体为基本单位， 代表背后始有责任。 业域两治， 为构成份子， 民治内容，乃克充实。蝉联而上，全国得有系统之组织， 各有钤束。 社会循其秩序的进步，积自治为统治之基。寓集权于分权之中， 单一联邦， 可以无争。立法行政， 因而沟合。按诸国情， 多所顺适。加以团体永存， 单位固定， 行使权力， 简而易举。办理选政， 普而不纷， 施之静止社会， 更为适宜。 行政脱离政治， 可减政潮之纷扰。 民选改为民聘， 易得优越之人材。 且以议院为政治中心， 行政得全权处理， 两不相妨， 各举其职。而十六年来之政争， 或可稍息。 职业团体既充份使之参政， 可以谋经济之改善， 举国家之新职， 而直接民权， 以有安定机关， 行使便利， 则代议之失， 可以补救。 监政之权， 因而发达， 此尤为现代趋势之所接近也。
联治施行办法与期限 中央设立联治监督院， 各省设立分院， 各县设立分所， 为筹办联治机关。办理联治， 应全国同时举行。 分为下列四期: (1)筹办全国乡治区治， 以六个月为限。 (2)筹办全国县治， 以三个月为限。 (3)筹办全国省治， 以四个月为限。 (四) 筹办中央联治， 以五个月为限。
第二节 南北妥协运动（略）
第三节 外交赞助运动（略）
第四节 舆论一致运动（略）
第三章 忠告（略）
3、《定威将军陈君墓志铭》。1934年4月3日，陈炯明归葬惠州西湖紫微山东麓，国学大师兼革命家章炳麟为陈炯明撰写《定威将军陈君墓志铭》，历数陈炯明的功绩，痛斥痛斥孙中山：举国尽苏联，赤化不如陈独秀；满朝皆义子，碧云应继魏忠贤。下面是墓志铭。
“君既败，出居香港数岁，倭破关东，君如天津窥国，倭人或说君与同谋，君言返我东三省，我即与若通好，非是无可语者。二十二年九月卒于香港，遗言以五色旗覆尸，示不忘民国也！君卒后，家贫几不能备棺殓，义故助之，始成丧。于是知君清操绝于时人，于广中弥不可得已。”
注：这篇墓志铭没找到，找到了再贴于此。
梁木生的博客
更全面了解了陈炯明先生的民主与自治奋斗后，我只有泪流满面。在那个乱世武人当道的时代，一个人文人宋教仁，一个半文半武之人陈炯明，一个武人吴佩孚，都是具有拯救中国出苦海的非凡英雄——可惜从他们政治奋斗的伟大政治人格与道德人格上，我却得出了一个极端残忍的结论，他们都太过正直、善良，最后都成了失败者，如果他们能够心狠一点，也许历史的权柄还真落到了他们的手中，中国脱离苦海的进程也许更快些。不过，如果他们真像孙、蒋、毛之流，以无耻之道得了天下，他们胜利了，但他们也就不再是历史定格的他们了。
鉴于历史是胜利者写的，也就当然不能看胜利者写的历史。基于这一条，国民党写的历史不能看，尤其是他关于国父的历史好多是需要存疑的，其中有一个人因为与孙中山是政治死敌，结果就成了国共都不喜欢的人物，他叫陈炯明，是一个绝妙的例子。这也罢了，现在的麻烦是，这个陈炯明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不好判断了，因为这涉及到很多陈炯明与孙中山的恩怨，而以孙中山的绝对正确与光辉形象为标准，凡反对孙的当然是乱臣贼子，作为与孙存在公然政见冲突不是权力冲突的陈炯明一定是这等货色了，并被永远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可是，当岁月不在为胜利者绝对控制的时候，也有人出来还原历史了，至少将历史还原成那个本来面目，陈炯明的还原就是一例。
截至目前，至少有3个重量级的人物为陈炯明说话，他们是章炳麟（给陈写了很长的墓志铭）、胡适、李熬，还有一个是陈炯明的儿子，他们除了李熬先生说话要注意外，其他都是严谨的研究者，所说之史可信度极高；更有一批史学家加入到这个行列，他们则是以严谨的态度、仔细的考证、广泛的史料、客观的评判为根据作史的，应该同样具有很高的可信度，他们是《陈炯明集》、康白石（《陈炯明传》）、叶曙明（《共和将军》）、段云章、倪俊明（二人合著《陈炯明》、赵立人（《广东省志·人物传》、一听（《陈炯明传》）等，还有后生晚辈陈治（《试评陈炯明》），他们根据大量掌握的史料揭示了陈炯明的另一面，陈炯明全身是污全因他与孙中山政见不同，闹到兵戎相见的程度。最重要的是，从他们获得的史料及其对历史做出的梳理与分析中，一个十分伟大的陈炯明呈现于人们面前。反观国民党评判的陈炯明，多是当事人的回忆与自说，很少拿出证明事件令人信服的材料，例如炮轰总统府的所谓密谋，全是没有参加的推论就证明陈炯明谋害孙。最后，采纳了他们国民党史以外的一些史料与分析，写就了陈炯明的政治奋斗，题目也是这样定下来的。当然，目的不是本人偏爱陈炯明，那是既无知又害人的，实在是以事说事第一要素是尊重历史！本文主要突出陈炯明民主的一面，其它多是略写，因为在中国截止目前的百年史中真正献身民主的政治人物太少了，恰恰他们最后都是悲剧收场，令人扼腕，更值得尊敬。
一、一个革命主义者的政治成长
1878年1月13日（清光绪三年丁丑十二月十一日），陈炯明出生于广东省海丰县白町乡（现联安镇白町村），原名捷，字赞三、竞存，又号月楼，常用笔名陆安。父亲名叫暄，号曦庭，母亲杨氏，22岁与黄云（娥）女士结婚，夫妻一生感情融洽，未予取小，共生五女三男。
1、赤贫求学。在那个古老的乡村，有“陈炯明是蛇精降世“的民间神秘传说。陈炯明，出生在一个农民之家，出生那天父亲考取秀才，祖父将孙儿取名“捷”。3岁丧父，祖父陈翰香随即将捷更名为炯明。1883年春，陈翰香出资请来梅陇一位林姓秀才，在白町村陈姓祖祠办起私塾，陈炯明及10多名村童开始接受中国传统启蒙教育。1884年10月，陈翰香与次子陈芬庭参加香港工人示威游行，抗议英国与法国镇压中国的爱国运动，不法之徒乘机抢劫陈家“翰盛蛋行”，血本无归，反抗之中被打重伤。之后，祖父将三间祖屋连同耕地贱价卖给族亲，香港蛋铺也买了，11月陈家迁居县城，开始新的生意，陈炯明被送入县城有名的学堂黄氏私塾。1885年年底，祖父一病不治而亡，家境一下陷于穷困。继祖母叶氏、母亲杨氏，担起家庭重担，婆媳两人日间替人推磨舂米，夜间替人缝补，经常空腹做工，与小叔开庭、炯明、弟炯晖5人相依为命，常为一碗清粥三代人互相推让。族亲虽时时接济，也难以维持温饱，但婆、媳秉持祖训，再穷不能饿幼辈，再穷要让孩子读书。陈炯明自幼懂得孝道，不忍长辈忍饥劳作，时时空腹上学，五更起来读书，因被感动为一位卖豆腐匠毎天都免费给陈炯明留下一碗豆腐，胡汉明后来总结陈炯明“勤、谨、韧”三字特点，应该是家境贫寒培养的结果。
私塾先生黄鸣岗是个秀才，学识渊博，思想开明，富贵贫贱孩子一视同仁，曾因曾帮助县城黄姓家族打嬴一场官司饮誉县城，因此被黄氏书塾聘请。黄先生发现陈炯明勤学、聪慧、敬孝，格外喜欢，经常留其家中午餐，还免除学杂费，提供纸、笔、墨。巧的是，黃氏私塾紧邻县城幼石街，有位举人马逢藩，曾做官福建，因官场腐败愤而辞官。马逢藩，家道尚可，乐善好施，喜欢与黄鸣岗谈论古今，更将孙子马育航拜黄鸣岗门下读书。经黄鸣岗介绍，马举人了解陈炯明的家境与学业后，决定全力资助，并亲自与黄鸣岗联袂登门说服杨氏，让陈炯明与马育航一同寄宿万寿寺，专心读书，二人从此结下情谊。
18九8年，陈炯明参加了科举（戊戌科）考试，第一名秀才，1900年与马育航集资试办小农场于田心乡旁，然后在家乡尝试维新，效果不大。1904年，陈炯明、马育航考入海丰速成师范学堂，接受新式教育，一位名叫江侠庵的老师对陈炯明一生影响巨大。1905年，海丰高等小学创立，校董拟聘陈炯明为校长，地方政府视陈炯明为激进派予以干预，马育航担任了校长，陈炯明任国文老师。1906年2月，陈炯明与马育航、陈达生、钟景堂、陈演生、钟秀南等组织正气社。 1906年7月，陈炯明参加广东法政学堂考试被录取，取子竞存（源“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朱执信、古应芬曾任该校教员，邹鲁是其同学。1907年，陈炯明干了件惊动家乡的大事，惠州知府陈召棠因东江一代盗匪猖獗全力打击，但乱杀无辜，百姓气愤至极要予控告，陈炯明冒着败诉问斩的巨大风险，愤儿承当诉讼第一人，将状纸递到广州提督衙门，提督李准最后判知府败诉，革职拿办，陈炯明因此名扬南粤，视为英雄，陈炯明获1000银酬谢，如数转送正在广州兴建的惠州会馆。
2、任职咨议局。2008年2月，还在读书，陈炯明与钟景堂、马育航、钟秀南等30与家乡志士在家乡五岭坡方饭亭盟誓，唱民族革命运动，主张办海丰地方自治会。同年7月，陈炯明从法政学堂毕业，许多商行慕名聘用，陈炯明更放弃在广州选择一份高薪优职，毅然回乡。2009年2月创办海丰《海丰自治报》，自任主笔，鼓吹自治，成立戒烟局，整顿育婴堂和县仓。同年4月，清廷开设省咨议局，全省合格选民计有141558，以职业杰、学界和有产业过2000金元的公民为合格选民，这是中花民族的第一次选举，一些选举是极不正常的，包括投票率低（如南海1600合格选民，近399人投票，当选者获最高票16票）、贿选、计票不实等等，但没有暴力事件发生。1909年，陈炯明成为海丰议员，9月1日拈阄（二人选一）当选为广东议员。10月14日，咨议局正式履职，议员共94人，易学清为议长（获55票）；20月16日，实际到会93人，丘逢甲（获50票）、卢乃潼（获48票）当选副议长，陈炯明53票当选为常驻议员（常驻议员共19人）；10月18日，陈炯明当选法律审查会会长，咨议局共设5个审查委员会。议员收入明确规定，议长月薪140两。 副议长月薪100 两，常驻议员月薪50两，议员每年每人180 两。
咨议局每年召开40天的常年会，如遇特别事故，总督可以建议召开特别会议。谘议局第一次会议于1909年10月14日召开，到11月22日闭幕，因议事繁多，时任代总督袁树勋准于延期10天，遂于12月2日闭幕，每次开会，或者总督或者派代表参与会议。10月18日，咨议局第一次开会，共召开13次会议，提出25个议案。陈炯明提出的第一个议案是《禁绝一切赌博案》，以后提出有分量的议案包括《革除衙署积弊案》、《废除就地正法案》、《筹办城镇乡地方自治案》、《筹筑惠湖铁路案》、《融化满汉案》，为提出议案最多的议员。这些议案，总督需要予以答复，有些经总督认可可以执行，未经认可的不予执行，也就是咨议局的议案对总督仅有建议权，没有决定权。
1910年5月23至6月7日，咨议局举行了7次临时会议，主要开议粤汉铁路、盐捐筹抵赌饷、禁赌等议题，陈炯明都极为活跃。同年10月4日至11月15日闭会，第二次常年会议召开，议员依然94人，陈炯明不再成为常驻议员。10月27日，陈炯明提出速开过会方能拯救中国的议案，11月9日咨议局就禁赌表决，争论最烈，最后赞成者20人，反对者35人，第二次表决64人参加，9人溜走，20人赞成，35人反对，议案又未通过，陈炯明均是赞成——这一议案难以通过主要是禁赌之后，征税会受到极大影响。11月28日，陈炯明被选为编辑员。1911年1月9日，为宣传禁赌的意义，陈炯明与丘逢甲创办《可报》。同日，张呜岐总督同意刘冕清等35名议员辞职，3月5日张督宣布广东禁赌，陈炯明等人的不懈努力取得成效，其《可报》大力宣扬。3月22日咨议局召开临时会议，补选辞职议员缺额陈炯明被选为13人的法律审查会会长。10月23日，在辛亥革命的隆隆炮声中，广东咨议局迎来第三次常年会议，但已是江河日下，死期可待了，参加会议仅60余人，陈炯明这时已在惠州举事了。11月19日，广东省各团体在咨议局开会，到会数千人，宣布独立，主席陈景华，举胡汉民为都督，蒋尊簋附都督，胡未到蒋代理，清朝政府的咨议局彻底埋葬。
3、入盟反清。1909年冬，陈炯明与丘逢甲乘赴沪参加各省谘议局联合会，加入了同盟会，并利用咨议局身份掩护革命党活动，这年冬天，陈炯明与革命党人倪映典在粤运动新军，参加者有马育航、朋石云等人，计划1910年2月12日举事，暴露后倪映典处死，陈炯明逃到香港。
陈炯明时常以议员身份掩护革命党活动，而且当局有素察觉，但都被化险为夷。3月，陈炯明回到海丰，通过办报网络革命志士。期间，陈炯明与黄兴、赵声、胡汉民等人在香港设统筹部，广东陈炯明住处为革命机关之一，赵声为总司令，黄兴为复总司令，陈炯明任统筹部编制课课长兼调度课副课长，为先锋（敢死）队第四队队长，所属成员为潮州革命志士。统筹部原定4月13日举事，后因黄兴提前至3月29日举事，其他各队不知具体时间没有统一号令，仅有黄兴一路发难，其他三路均未举事，很快被镇压，进而酿成彻底失败，是为著名的“黄花岗之役”。事败后，陈炯明潜逃香港九龙城南，以后这成为陈炯明变节逃跑的证据，而且以胡汉民之说为据，铁板钉钉再无悔改，但作为亲历者的辛亥元老之一的莫纪彭作为当事人之一是不赞成的。
逃到香港，不少革命党人选走美、日，陈炯明则与与刘师复等无政府主义者交往密接，一起组织东方（支那）暗杀团，陈炯明以拈阄（都想成为成员，故拈阄决定）亦成为暗杀团成员，6月暗杀团成员刺杀水师提督李准未遂，7月炸死即将新上任的广州将军凤山。正当暗杀筹划之中，辛亥革命与广州爆发，陈炯明立马组织香港潮州同仁举事，建立循军，采用“井”旗号，显示均田的理想主义，陈炯明为总司令，邓铿为西江司令，严德明为东江司令。10月中旬，陈炯明带领同志返回潮州，清军管带洪兆麟内应，不断取胜，11月8日攻下归善县城。清朝提督秦秉直惠州城守军感于义军首领陈炯明之为人，加上知府徐书祥也劝秦，最后秦主动投城，并将8营军队交与陈炯明，9日陈炯明入城，惠州落入革命军之手。广东光复后的1911年11月24日，陈炯明被选为副都督，29日率所部入驻广州，决计北伐，12月15日誓师北伐，后因清朝退位作罢。
三、一个民主主义者的政治奋斗
陈炯明的一生曾经三个时期经略治粤，一次辛亥革命成功后1年半，一次1916年治理惠州4年，一次1920年治理广东尤其是广州2年，其中心内容是以民治张本，反对党治、军治，实质是彰显了一种民主之道，更昭示着人本主义，其成效也是令人瞩目。但是，几次治理都时间不长，在历史的长河中也没有留下足以影响后世的纲纪，往往是靠陈炯明拳头的保卫得以治世，又都在强权的铁蹄下被碾得粉碎，以至于陈炯明的不世奇功也掩埋在了历史的尘埃之中而灰飞烟灭。
1、整治广东。12月22日，孙中山自海外抵广州，要胡汉民随行北上，陈炯明代理都督，24日选陈炯明为都督不就，暂且代任，25日选汪精卫人都督未到任，并致电汪精卫到任，29日汪精卫来电不就。1912年1月20日，省临时议会议决自己选举都督，陈炯明在新人未到任前依然代理，不得辞职。1月23日，陈炯明以代理日期已到，准备北伐坚决辞职，孙中山选朱执信维都督尚未到任。27日，大总统任陈炯明为都督也不接受，2月7日孙中山荐冯自由为都督，后荐3人均未果。4月27日，已经下野 孙中山带胡汉民到粤，陈炯明已经辞退香港，胡汉民被选为都督。5月4日，应胡汉民都督之邀，陈炯明返回广州任广东总绥经略处，专责治安事宜。1912年5月14日，中国国民党成立，陈炯明任广东支部长。12月13日，袁世凯大总统裁撤总绥靖处，任命陈炯明广东护军使。1913年6月14日，袁世凯免去胡汉民都督，任命陈炯明都督，18日陈致电请辞，23日陈提出就任3项条件获得满足，7月7日都督就任正式，18日陈炯明在议会宣布脱离袁世凯独立，就任广东大都督兼讨袁军总司令。8月3日，驻广州粤军第二师师长苏慎初、第五旅旅长张我权倒戈拥袁，炮兵团长徐军雁率部叛变，炮轰都督府，陈炯明携巨款潜逃到香港，军政府解体，后抵开始流亡。
任职广东期间，尽管职务不断变换，但陈炯明作为主要官员主政、治理广东业绩是明显的，也获得了人民的肯定，当时的舆论普遍趋于肯定，尤其香港舆论。不过，依然存在过激之处，如钳制言论、打击过度。在治粤期间，其主要业绩如下：
政治上，建立现代政治机构。建立具有广泛代表性的临时省议会，凡重大政务代议机构表态；简化地方行政机关，废除道、府两级，县直接隶于省。颁布《粤省选用官吏及奖惩暂行条例》、《考试县长章程》等法规，明确官吏选拔标准与考核办法；建立户籍管理制度，健全各级警察机构，严厉打击“百二友”、“救世军”等抢劫集团和组织，治安状况很快好转；改革司法制度，实行司法独立。设广东高等裁判所（后改为广东高等审判厅），又设广东高等检事局（后改为广东高等检察厅），1912年12月增设军法局。至1913年4月，全省五大商埠均设审判厅和检察厅，各县设专审局。
经济上，稳定财政与金融秩序。开设广东银行，发行不兑现的中华民国粤省军政府通用银票1500万元，票面印有陈炯明的军装像，同时收回清朝纸币750万元。划一币制，市场用毫元计算，一元兑十毫，不得折减，不得再用两数。面对前总督卷走巨款引发的财政危机，采取向港商借款（40万）、发行公债、鼓励华侨捐助渡过难关；广州拆城墙筑马路，11月5日从清宣统年间开始建造的广州长堤马路竣工以及东（较场）沙（河）公路建成，为广东省最早建成的马路，人力车和马车逐渐取代了昔日的轿子；裁军，从1912年至1913年，广东裁撤民军11万余人，留下陈炯明的循军、李福林的福军和黎义部共约3万余人，其余人员有编成警卫军，有编成工兵，参与广州拆城墙、修马，路节约了大量费用；推行地价税契法案和赋税改革，奖励振兴实业，制定《广东试办土货免厘章程》、《土货新法生产专利章程》等。
军事上，整顿军备。广东光复后，各地民军大量涌入广州，还有反正的新军、防营、绿营、旗营，仅自立为王的民军就多达7支驻扎广州各区，这些互不统属的军队之间时常冲突，更是经常抢劫、走私、绑票，给政府财政和广州治安带来严重困扰。为此，军政府首先颁布军令，严肃军纪，划分驻防范围；命胡毅生、李文范成立军务处，管理旧军；成立民团督办处，先后任命刘永福、黄世仲为民团总局局长，以图统一民军。随后，根据“裁弱留强”的方针，将大多数民军遣散，少数民军编入正规军队。期间，以武力解散了2000多人石锦泉的民军（这支军队几乎是无恶不作），镇压了拒绝遣散的王顺和部。
教育上，发展新教育。1912年5月，钟荣光出任教育司长后，在广州和全省94个县分设督学局，制定新教学大纲，改革教材和课程体系，制定新校规，树立新校风，整顿省立、县立各级师范学校，增设师范学校，小学推行学龄儿童强制入学与男女同样制度，等等。
此外，还发布一系列政令，改革旧风陋俗，提倡剪辫放足，废止跪拜，禁止纳妾蓄奴，严禁烟赌，严禁拐卖华工，广州全市禁娼，妓女遣送回家。一时风气为之一振，广州的赌、嫖、吸毒基本禁绝。
1913年4月14日，有一篇《华字社论》《论陈炯明留镇粤东》，如是评论陈炯明： 粤人最怕官，粤省最多贼，故粤人既怕官，又怕贼。光复之顷，绿林好身手，咸集其部属，各树一帜，号曰民军，与革命钜子，遥为声势。既而恃功而骄，凭藉官势，以欺压平民，非官非贼，亦官亦贼······都督号令，犹有所不行，其他可知。陈炯明于署督期内，独能先后解散之，申明大府之威信，闾里赖安，即此一事，粤民之感戴陈炯明者，直有借寇十年之思者矣。陈炯明一介书生耳，吏治军旅，均非所素长，奔走革命时，知绿林可以利用也，乃与之联络，藉其力以撼满清之官吏，惠州一役，实足寒满清之胆。 然而 与绿林之相处既久， 则亦深悉其内容。。。是以方十余万民军 麇集省垣之际，军团协会方极帜之时，官民均引为隐忧，陈炯明独行所无事，阳与委蛇， 而暗防制之，布置既周，则出其不意，择其一二最罪大恶极者，以申吾法焉。其余则先后遣散，有杯酒释兵权从容不迫之象，系铃解铃，仍在陈炯明一人···
大约吾粤商民，对于陈炯明之观念分为四时期：(一) 革命告成 统民军到省之期。(二) 举正督， 组织军团协会之期，(三) 署督之期，(四) 任军统护军使之期。第一期， 商民欢迎之，然而欢迎陈炯明，与欢迎其他革命党及一切民军统领无异，无特别观感也。第二期，则误为包庇民军，助其凶焰，有疑其拥兵自大者矣。至于第三期，石锦泉抗命之案出，舆论始一致赞成之。虽以解散民军之故，四乡微有不靖者， 亦能谅其不得已之苦衷。二次革命之风潮，日益剧烈，住民仍安居不移，一若有恃无恐者，则其信之已深矣······第四时期 陈炯明与商民之感情，愈为融洽，而商民爱陈信陈之观念，愈觉深且挚托，当此时期，龙护使济光，重受商民之倚，保护西关沙面，群以为此重任 非龙莫属也。龙济光一再求去，商民一再坚留之，其恐慌之情为何如，一若龙朝去，西关沙面夕即糜烂者。然而龙济光终去，西关沙面，依然安堵无惊。然后知广东，可以无龙，而不可以无陈矣。故每于陈一次求去，即一次竭诚挽留之，其患得患失之状，抑亦可怜矣。
2、漳州新政。1917年 12月2日，陈炯明出任援闽粤军总司令，基本力量为警卫军20营，时任广东都督莫新荣划拨组成。从1918年4月起，陈炯明兵分三路攻闽，经国无数大小战斗，9月1日进占漳州，建立直辖闽西南26个县的闽南护法区，开始了2年多的漳州新政。
陈炯明漳州设立总司令部，实行军政合一。在这块能够控制的闽南之地，陈炯明积极训练士兵，整饬军纪，打击盗匪，改良市政，建设公路，发展教育，繁荣文化，改善卫生。一时漳州面目崭新，朝气蓬勃，俨然国民党政治和军事中心，为中外人士所注目，林森、胡汉民、汪精卫、居正、吴稚晖、李石曾、邹鲁、陈嘉庚、朱执信、廖仲恺及其他很多社会知名人士先后到过漳州访问，连德国报纸也赞誉漳州是东方的一颗明星正在放出光芒。更有朱执信、廖仲恺、许崇清、戴季陶等前往漳州协助陈炯明工作。
1）严厉治军。陈炯明强调军人“不干政“，保证地方民主施政。出于需要，陈炯明派副官熊略担任汀漳道道尹，重要的知县、知事也由尹骥、熊子勋、黄凯等军官担任，但其目的在于加强道、县推行民主政治的领导。严禁军人扰民，提倡护民、助民，即使在粤军军饷拮据、广州军政府扣拨甚至不拨时，只好征收一些税赋，另派兵砍伐樟树制造樟脑以充军饷。尽管饷源如此窘迫，陈炯明依然下令各部“不能向各乡摊派军饷或移借米粮”。军纪严明到凡违法作科者严惩不怠，如1918年10月31日粤军进驻漳州刚两月，陈炯明便下令在漳州东门外枪毙三个军犯：李生犯嫖妓逞凶罪，周芳仔犯偷卖枪枝罪，袁毓南犯私谋叛变罪。
2）漳州的建设。仅仅2年，陈炯明就大抓民生，建了：第一座钢筋水泥桥梁，第一条四车道石板马路，第一个现代公园，第一片城乡公路网，第一家银行，还建设贫民工艺厂、迎宾大旅馆，在公园门口竖着高大的石碑，四面分别篆刻“博爱、自有、平等、互助”。
3）漳州的教育。陈炯明聘梁冰弦到漳州担任教育局长，提出“一乡一校”口号，禁绝私塾，普及教育；设立闽南师范学校，创办女子简易师范，培养师资；开办普通中学、工读学校、商业学校、外国语学校、工读学校、平民夜校（90所）、航空学校、妇女家政讲习所、公路讲习所等。1920年，增办女子师范讲习所、女子工读学校；挑选一批优秀学生赴法、美、日、英等国留学男女学生八十三名，彭湃、彭泽、李谷珍、林铁、史来漳请求派赴日本留学照准。
4）漳州的的言论。报纸杂志大量涌现，创办《闽星》和《闽星日刊》，陈炯明在《闽星》发刊词说：“思想一变就会打破旧生活、旧组织，直向进化线上，一起大努力，创造新生活、新组织，达到无国界、无种界、无人我界的境地。”周刊发表文章的有孙中山、 胡汉民、汪精卫、朱执信、廖仲恺、徐谦等国民党人。《闽南新报》、《闽锋周刊》、《军事日报》、《云中周刊》也先后创办，国内出版物数十种刊物如《新青年》、《新潮》、《建设》、《星期评论》等刊物通过新闽学书局传播闽南，还设立自明书社、儿童图书馆提供传播新文化场所。
由于建设有方有效，陈炯明被誉为“社会主义将军”，影响波及全国。戴季陶说：“马克思主义大学和理论刊物如《共产党》月刊等都可在漳州创办，闽南地区可以实验社会主义。”北京大学学生考察漳州后说：“共产时代当亦不过如此，漳州是闽南的俄罗斯。”美国公使在提交政府的报告中说：“美国侨民对陈之施政也均引以为荣。”英国驻香港陆军参谋高罗氏参观漳州后，称陈“真不愧为中国革新人物。”
3、主政广东。1920年8月12日，粤军在漳城第一公园誓师伐桂，已经拥有三个军：第一军军长由陈炯明总司令亲自兼任，第二军军长许崇智（参谋长为蒋介石），第三军军长邓铿，下辖九个支队，离开漳州，三路攻粤，11月克复广州，驱走桂系军阀，2日进驻，6日被省议会选为广东省长，开始了不到2两年主政广东的第三次治理，也是一次真正的地方民主实践，显示了陈炯明的杰出与非凡。
1）整顿军队。陈炯明整顿军备主要有三，军纪，改编，裁员。1920年11月23日，陈炯明的粤军进入广州不久，即以以总司令之名宣布改编粤军为国防军，从速训练，布告为：此次粤军返粤，纯为驱逐民贼，原非侈张军威。现在桂逆走逃，自当载戢干戈，重谋建设。兹查各属民军，倘有继续称兵，或竟调来省会者，既失向义讨贼之诚意，尤辜社会望治之夙心。亟应力图禁止。自布告之日起，所有各属举义各军，均应各驻原地，迅即造册呈报，静候编遣，不得再行召集，及遽自移动。敢故意违抗，定即以军法从事。本省长、总司令爱护粤局，令出惟行，仰各凛遵。军队占住学校民房，大干禁令。
其主要的整军措施包括：对于侵占学校、民房等严厉惩处；粤军所至，无论该处人民曾否附逆， 所有畜产财物， 概不准妄取，如敢故违，一经查出，定依法重办，决不姑宽；纠察文武僚属，凡聚赌及抹牌者、饮花酒及宿娼者、吸烟者、穿着制服留连旅馆酒楼夜饮者，武职以总司令以至兵士，文职自省长以至雇员一律捕拿。宪兵营特改定勤务时间，每日加派夜后两班，共分六班， 每班巡缉四小时；粤军进入广西后，邓铿参谋长请求杀人之权，以利剿匪，陈炯命令不允许乱杀乱捕，同时还明令禁令拉夫；编遣民军，通过清查各部民军，择其可用者编收，不可用者着令解甲归农，以节饷糈。另一方面，为减轻人民负担，决定分期裁兵，全军裁汰之数， 酌定百分之三十，裁之官佐士兵薪饷发至十二月底截止，并各给恩饷一个月，遣散归农。
2、民主实验。陈炯明主政广东不到2年时间，但在民主实验所作所为堪称表率，历史不应忘记，这些措施包括，制定省宪，广州自治，选举县长与县议员，司法独立，这些民主措施至今仍熠熠生辉，令人激动。
（1）省属机构。1920年11月23日，陈炯明命编订新省制，拟定地方自治章程，省署新设“省制编攥会”，延聘孙科、陈融等十人为该会会员，议决改正现时省制，废厅改设总务、财政、教育、事业、交通五司及警务、盐务两处。省长以下，设行政会议；决议编定暂行地方制，实行县知事民选，已推定吕复， 金章起草。12月27日，广东省政府正式颁布下列条例：《广东省暂行县自治条例》，《广东省暂行县长选举条例》，《广东省暂行县议会议员选举条例》，在全省92个县推行民主与自治。1921年，全省各县推行民选县长、县议员完成，广东省议会通过《广东省宪法草案》，声明“人民在法律上一律平等”。
（2）颁行省宪。1921年12月19日，省议会通过之广东省宪法，内容分15章153条。第一章 总纲；第二章 人民之权利义务；第三章 省事权；第四章 省议会；第五章 省长及政务所；第六章 立法；第七章 司法；第八章 审计院；第九章 财政；第十章 教育；第十一章 产业；第十二章 军事；第十三章 县及特别市；第十四章 本法之公布及解；第十五章 附则。
（3）广州建市。1920年12月23日，颁布《广州市暂行条例》，广州行委员制，规定广州市政府组织分为三个机构：市行政委员会7人，市长兼行政委员会主席，其他六委员各兼任财政、公安、教育、卫生、工务、共用等局局长；市参事会和审查局，市长孙科及委员均陈炯明委任；市参事会30人，10人省长指派，10人市民普选，其他10人由各团体选出（总商会3人，工会3人，教育会1人，医学界1人，工程界1人，法律界1人），负责建议及监督之职；审查局，局长省长委任，职务为查核市政府所有帐目。《暂行条例》第11条指明市长民选，但五年内暂由省长委任。
（4）县级自治。1921年2月28日，省议会审查《县自治条例》，该草案本共和之精神，采欧美之良法，参酌地方情形详为规定条目，政府对于伸张民权，发展自治，均能实力筹备，积极进行。废除县参事会制，举县自治事项 完全执行于县长，县公署虽有各科局， 但县长原为官吏性质， 县署又非纯然自治机关，各科局职员由考试而来；县长为亲民之官，何等重要；县长由县民直接选举，选出三人复由省长选择一人为县长，民治与结合官治；县长为单纯行政官吏，不能兼理司法，司法事务应另设县司法公署专理之；1921年9月10日，民选县议员公布（大县40人，中县30人，小县20人），香山县还选出女议员一名为黄碧魂，11月11日民选县长经陈炯明审核后公布（计68人），更有番禺县长选举之诉讼的法律监督（最后判决败诉）。1921年11月24日，《新县署之组织法》公布实施。
2、经济发展。1921年，陈炯明治理广东成效是明显的，尤其是广州市的治理更是有目共睹，可惜在那个南北军事对峙、武人各自拥兵割据的时代，陈炯明无法延续他的政治理想，那个辉煌的治世太过暂短，就像流星一样在中华民族历史的天空一划而过。
（1）治理广州。陈炯明创立中国城市史上第一个建制市——广州市，还开始筹办市政纪念图书馆、第一公园、公共儿童游戏场、公共体育场、美术学校，举行体育运动会，美术展览，安装马路电灯，建筑新式住宅小区，每天上千名清道夫打扫街道，疏通沟渠。 除了政制改革外，陈炯明继续推进广州城市建设。1921年9月2日，美国领事的报告说，广州市内有新式街道24英里半，其中8英里是市政府成立之前完成的。市政府成立后，仅过半年，即完成了9英里，剩下7哩半仍在建设中。这些街道有80至150英尺阔，旁边有行人道，路面用水泥，工务局尽量利用城墙拆下来的砖石作路床。市卫生局清通5万5千多尺的排水管渠，在饭馆、旅店和剧院等公共场所严厉执行新颁布的卫生条例。全市分为12个警察区，共有4045名警察，224名警长，还有500名受过军事训练的特别警察，以应付紧急事件。兴办警察学校，有240个学生。设立市监狱与改良学校，收容1000个犯人。此外，严禁警察无故鞭打人力车夫，严禁妓女私入旅馆卖淫，特聘专门人才掌医院、化验室、屠场、市场、浴场之管理，及药品、食料、饮料、茶楼、酒馆、牛奶房、剧场。
（2）治理广东。广东全省总商会成立了，广东经济调查局成立，股票交易所成立；各县自办团练、扩充警察维护治安，不许军队介入；整顿财政。广东财政纷如乱丝，特设审计处以资处里，各机关度支， 悉交审计处查核，务求收入增加，支出节省， 以纾财力；统一铁路。为发展全省交通事业起见， 特拟实行划一全省铁路路线，统筹兼顾，详细规划，由官厅拟具一具体计划，公布讨论。
3、繁荣文化。文化的繁荣同时表现在陈炯明主政广东期间，这些包括：言论自由，有人统计当时广州市日报有33家之多，虽有指斥当道，甚或倾向北政府者，均从未加以干涉；发展教育。广州公立学校不多，却拥有数千所私立学校，教育水准比中国其他地方高。为鼓励发展公立学校，政府规定：公立学校老师月薪最少在36元，每年可加薪至125元为限；公立学校全部免费，原来每个学生每月3角的学费取消。由于教育成绩显著，1921年10月，全国教育会在广州召开第七届联合会，陈炯明到会一身布衣讲话，宣告教育才是立国之本，主张平民主义教育，后更是力排众议邀请陈独秀到广东主持教育，时人甚至将陈独秀、胡适、陈炯明并称为新文化运动的三大领袖，颂扬陈炯明以健行将新文化运动的成果化为现实。在当时经费异常紧张的情况下，1921年12月，省政府支出之留学费高达毫银三十二万五千零四十五元，资助了留美学生28名，留英学生4名，留法学生5名，留德学生3名，留日学生111名，留俄学生1名，补助日本粤省留日东京高工千叶医院各学生学费与法国里昂中国大学海外部经费。
4、严厉禁赌。1912年陈炯明主政广东时即行强制禁赌，后又恢复了。1920年12月1日，陈炯明重回广东，就发布《广东赌博治罪暂行章程》，计九条 : 1）以赌博为常业者， 处死刑， 无期徒刑， 或一等有期徒刑。2）聚赌开设赌场以营利者， 处死刑， 无期徒刑， 或一等有期徒刑。3）包庇开设赌场以营利者， 处死刑， 无期徒刑， 或一等有期徒刑。4）赌博财物者， 处三等至五等有期徒刑， 或科二千元以下罚金; 但以供人暂时娱乐之物为赌者， 不在此限。5）发行彩票者， 处二等或三等有期徒刑， 并科三千元以下罚金; 为买卖彩票之媒介者， 作共犯论。6）购买彩票者，处三等至五等有期徒刑， 或科一千元以下罚金。7）当场赌博器具 及犯人所有金钱， 以供犯罪之物论;房主知情者， 房屋没收。8）买卖贩运者， 科一千元以下罚金。9）本章程自公布日执行。开始禁毒。禁毒的成效是巨大的，1921年11月24日，政府在广州东较场焚烧数月来由军警所查获之鸦片烟与烟具，吸毒在广东基本绝迹，这是一项了不起的成就，救国救民与赌害。有人反对，说这是断了政府财路，陈炯明却坚定不移，因为这项政策每年省政府就减少一千万的税收收入。
对于这项万人敬仰的业绩，时任有高度的评价。1922年1月22日 上海《民国日报》以《赌博之害》总结广东禁毒成效：赌是广东的大害，从前清到莫荣新逃走， 中间除民国元年一段最短时期外，那些官僚， 都利用敲脂剥肤的赌的余利来发自己的财。广东的赌捐，一年是八百万；官吏的中饱，至少有两倍，就是一千六百万， 合算就是二千四百万；赌馆的收入，至少以五倍计，就是一亿二千万；合算就是一亿四千四百万，这一亿四千四百万， 就是人民所受的有形的损失。至于无形的损失， 如因此荒废的事业， 紊乱的秩序， 破坏的道德， 总要比有刑的损失加到十倍。所以开赌一件事，广东人民的损失， 可以说是在十亿以上。此外陈炯明还禁毒、禁娼。
三、一个共和主义者的政治失败
陈炯明的一生有过辉煌，更有过绝决的抗争，但最后失败了，而且失败的十分彻底，不仅他的业绩消失于冰冷的历史之中，更成了国共都不喜欢的“乱臣贼子”，成了“遗臭万年”的“历史小丑”，至于他那与众不同的政治思想、政治作风、政治人格都永远掩埋在了漫漫岁月的尘土之中，似乎难以重现了。可是，历史对陈公如此不公，谁是罪人呢？是那个时代还是陈炯明自己，抑或是孙中山及其抚育的两个儿子国民党与共产党？不知道。
1、流亡岁月。1913年8月，陈炯明响应孙中山号召，举起反袁大旗后很快被镇压，被袁世凯任命为都督仅仅2个月就只剩下流亡了，这是他的第二流亡，这一次他流亡达2.5年左右。
1）仓皇出逃。1913年6月14日，陈炯明被北京政府任命为都督代替胡汉明，陈炯明提出3项条件被满足后就任。6月23日，陈炯明在澳门与孙中山见面密谈，7月7日正式就任都督，7月18日经过4个月的犹豫后宣布独立（当时独立的六省是江西， 湖南，安徽，浙江，福建 和江苏），脱离袁世凯北京政府，遭到商民反对，亦遭到云南都督蔡锷反对（其部将反对声也很激烈，几为孤家寡人）。8月4日，广东炮兵在参督黄士龙（前清官员）鼓动下叛乱，陈炯明仓惶出逃至香港，香港警方密切关注，发现陈炯明即行驱逐，中旬辗转来到新加坡，家眷也已到达，开始了颠沛流离的流亡生活。
2）暂居星岛。讨袁失败，大多国民党人逃亡日本与新加坡，除了陈炯明外逃往新加坡的还有柏文蔚、李烈钧、林虎、谭人凤等，陈炯明与黄兴、李烈钧、熊克武、纽永建、邹鲁等组织欧事研究会。日本东京，孙中山则另组中华革命党，规定向孙中山个人绝对宣誓效忠， 以打手指模为证，遭到陈炯明、黄兴、谭人凤、李烈钧、熊克武、柏文蔚、龚振鹏、白逾桓、刘大同等人强烈反对，国民党人事实上分裂了。在新加坡，陈炯明收入微薄，又没敛财，生活极其艰苦，每日粗食三餐，或香蕉数只，或则行军床一具，星洲天气炎热，蚊虫之威，甚于蚊雷，能隔衣刺人，陈炯明脚不着袜，每日不分昼夜，办公读书，寐无定时，且为时极短。尽管陈炯明与华侨合资兴办“通益公司”（马宇航打理）经商，但所得均用于国內反袁、救助广东灾民（水灾）、选派学生赴欧留学、在英国创办航空公司、解决流亡人员的生活，自己从不贪恋一丝一毫。这时，一些流亡的国民党人，悲观失望，借酒消愁，留连声色，谁知明日生死，但陈炯明有钱且妻不在身边，竞然绝口不谈声色事，人间难觅。
3）准备再战。1914年春天，陈炯明离开新加坡，远赴欧洲。在法国枫丹白露逗留一段时间，游览名胜，与留学生谈革命。不久到英国，在伯明翰建立一所航空学校，因管理不善，几个月后学校便倒闭。10月，欧战爆发，返回南洋。1915年，陈炯明与李烈钧等人组建中华水利促进社，继续探讨革命。2月25日，面对如何推翻袁世凯之统治，孙中山想利用日人达成，陈炯明、黄兴、柏文蔚， 钮永建，李烈钧等等公开发表《不倚赖他族》之通电。期间，邓铿曾亲到新加坡劝陈炯明到东京与孙中山见面，陈炯明拒绝。后来，陈炯明接到叶独醒两封来信劝其与孙联手再次拒绝，邓泽再来劝说依然不为所动，后来李烈钧也按手摸，陈炯明依然拒绝。1915年6月，袁世凯复辟帝制野心彻底暴露，邓铿、朱执信已经潜回广东准备再战，陈炯明陈炯明与黄兴、谭人凤、李烈钧、柏文蔚等讨论倒袁。1915年12月12日，蔡锷在云南举起倒袁大旗，陈炯明以广东都督名义发表讨袁檄文，并返回惠州领导起义。
2、孙陈对决。我们无法追究陈炯明与孙中山政见差异的最后根源，更无法判断陈炯明的“联省自治”与孙中山的“武力统一”谁对谁错，还不应该定性那个高尚那个卑劣，但他们的尖锐对立因形同水火却实实在在勾勒出了那个时代的政治生态。这里，最为简要地罗列他们对立的历史脉络，不做任何价值判断。 1916年1月6日，陈炯明潜回广东，召集十路旧部在东江发动驻军和民军起义讨袁，占领闽西南地区。1917年，北京政府大总统黎元洪授予陈炯明“定威将军”参加护法，任援闽粤军总司令。1918年8月率粤军进驻漳州，建立根据地。1920年8月12日，陈炯明率60余营部队开出闽南，2个多月打败占据占领广东3年多10万余桂军（300百余营），任广东省长兼粤军总司令。然后，因与孙中山在北伐问题上形成势不两立的政治对立，最后兵戎相见，陈炯明的政治生命终结了，孙中山的政治生命辉煌了。
（1）1917年7月1日，张勋复辟遭段祺瑞镇压，随即冯国璋代理总统，解散议会，取消约法，150余名部员南下广州，9月1日广州非常国会选举孙中山为大元帅，陆荣廷、唐继尧为元帅，开始武装武装护法。
（2）南北两个政府形成后，孙中山与段祺瑞先后于1917年10月下达武力统一消灭对方、统一全国的命令，最后北方取胜直系控制北京政权，南方军政府分裂，1918年5月孙中山离粤赴沪。1919年10月任国民党广东支部长，倡导联省自治。
（3）1920年10月，陈炯明率粤军打败桂系占领广州，被任命为广东省省长兼粤军总司令。11月2日，陈炯明发表宣言，南方军政府“宜暂在上海，就议和办事处行使职权。”
（4）1920年11月28日，孙中山作出“粤事由陈君主持，中山回粤不过回复前日被逐之颜面”的保证后返回广州。29日，孙中山、伍廷芳、唐绍仪联名通电，宣布恢复军政府，重开政务会议。
（5）1921年1月12日，非常国会在广州复会，孙中山宣称选举总统。依总统选举法，总统由两院联席选出，出席议员至少须全部的三分之二，即580人才有效，广州的旧国会议员200多人，不够原众议院人数的一半，还实行记名投票。4月7日选举，孙中山得218票，陈炯明得3票，废票1张，孙中山获独裁权力，5月5日孙正式就职。
（6）1921年5月，陈炯明被孙中山任命为中华民国政府陆军部总长兼内务部总长，6月任援桂军总司令，进军广西，攻占广西全境。随后，孙中山派邹鲁到广西，敦促陈炯明出师援鄂，并要广东政府接济军费400万元。陈炯明说，粤桂战争花费巨大，想尽一切办法也只能筹到200万元，还要等北伐军出发以后才能付出。孙中山亲赴南宁，当面向陈炯明协商。陈炯明仍然主张先定省宪，再议国宪，循序渐进地推进统一。陈炯明说并不反对北伐，只是现在兵疲将惫，囊空如洗，根本不可能远征北方。
（7）1921年10月29日，孙中山在梧州设大本营，一面派汪精卫回广州筹饷，一面躬亲督师，溯江北上，向桂林前进。孙中山说：“我已立誓不与竞存（陈炯明字）共事。我不杀竞存，竞存必杀我。”（《华字日报》）1922年6月24日）遂有把手枪交给黄大伟，令其刺杀陈炯明之举。（章太炎：《定威将军陈君墓志铭》，载《广州文史资料》第9辑，此事亦经黄大伟本人撰文证实）
（8）1922年2月3日，孙中山决计取道湖南，进兵北伐。但因连年用兵，湖南当局与人民久已厌战，宣布保境息民，公开拒绝北伐军假道，入湘计划于是告吹。3月26日，孙中山在桂林召开会议，决定班师回粤，改道江西北伐；
（9）1922年3月21日，陈炯明亲信、负责为北伐军在后方筹划的粤军参谋长邓铿从香港公干回省，在广九车站突然遇刺，两天后身亡。有人认为这是孙中山指使人为之，国民党史说是陈炯明所谓，至今一篇云雾。
（10）1922年4月9日，孙中山令在桂各军一律返粤，潜师而行，到梧州陈炯明才知道。孙中山让廖仲恺转告陈炯明：一、陈炯明参加北伐，二、筹措500万元的军费。陈炯明无法接受孙的条件，遂被罢黜。23日下午，孙中山在越秀山总统府召开全体幕僚会议，大本营内有两种意见，一是主张暂缓北伐，先清内患，解决“陈家军”；二是立即转道北伐，避免与陈炯明直接冲突，双方仍留转圜余地。
（11）1922年4月21日车炯明接到孙中山的免职令，28日夜间悄然离开回到惠州。在桂粤军群情激奋，粤军虽然打着迎陈复职的旗号，但内部已经开始分化。一派要求陈炯明马上回省，恢复所有职务，镇摄大局；另一派则不满陈炯明对孙中山的态度过于软弱，希望叶举来领导粤军，与孙中山彻底决裂，如果陈炯明不同意，就请他出洋，或者继续留在惠州休养。5月8日孙中山委任陈炯明部下叶举为粤桂边督办，叶举并不领情，5月12日准备改粤军为中央军，5月20日率领60多营粤军突然开入省城。
（12）1922年5月9日，孙中山在韶关大誓三军，旌麾北指。6月2日，北京政府总统徐世昌在巨大压力之下辞职。由于孙中山曾一再发表宣言，承诺只要徐世昌下台，他亦将同时下野。因此，舆论普遍认为，徐世昌下台后，停止内战，和平统一，终现一线曙光。6月3日，蔡元培、胡适、高一涵等两百多位各界名流，联名致电孙中山和广州非常国会，呼吁孙中山实践与徐世昌同时下野的宣言。
（13）陈炯明隐居惠州，各界吁请陈炯明回省函电，铺天盖地，前往劝说的使者络绎不绝。甚至陈独秀也到了惠州，劝陈炯明不如加入共产党，领导华南地区的革命。期间，有人欲行刺陈炯明被捕， 搜出手枪一枝。5月23日，孙中山任命陈炯明为陆军部长不就。6月6日，陈炯明已辞去中国国民党广东支部长之职。
（14）1922年6月1日，孙中山率领两营警卫，从韶关返回被粤军重重包围的广州。6月2日，孙中山在总统府设宴招待粤军将领，竟没有一个高级军官应邀前来，只来了几个中下级军官。6月3日，叶举宣布广州戒严，大街小巷遍布岗哨。6月12日，孙中山公开谈话将以毒气弹迫使粤军离城。
（15）1922年6月15日深夜，粤军高级将领在郑仙祠召开紧急会议，决定发动军事政变，驱逐孙中山下台。危急关头，陈炯明在惠州派秘书陈猛荪持亲笔信劝止叶举不成 。16日凌晨，粤军围攻总统府，孙中山登上军舰，海军宣布和叛军开战。这场叛乱，叶举等人并不想致孙中山于死地，只想将孙赶出广东，所以他们开炮前让人打电话给孙让快跑。时候，他们的要求是请孙中山兑现与徐世昌一齐下台的诺言。此战，计孙部死伤10余人，粤军死伤3、40人，平民为流弹所伤者2、3人。
（16）1922年6月17日，孙中山下令先后两次炮轰广州城，造成平民死伤100人以上。8月12日，孙中山离开广州前往上海。9月16日，陈炯明就任总司令之职，随即建议筹组西南联省政府。
（17）1923年1月2日，西江战事爆发，孙中山策反杨希闵、刘震寰等部联合对付粤军，叶举提出开赌征税筹集军费为陈炯明断然拒绝，说“粤军可倒，赌不可开”（孙中山返回广州顿成赌城），15日通电下野，16日返回惠州，28日前往香港。
3、落日余晖。10年的陈炯明做了三件事，一是再回惠州领导粤军与孙中山的桂滇联军作战失败，二是逃到香港后建立政党，三是写了两本政治著作。1933年，陈炯明在贫困潦倒中以56岁的年龄告别这个苦难的世界——陈炯明不是不能有钱而是拒绝有钱，这一品格的高度至今难有人超越——陈炯明一生不置私产、不贪污、不受贿、不嫖娼、不赌博。在他的影响下，粤军将领沒有一个贪索不义之财，这是一批身处乱世的什么军人呀！临终前，陈炯明写下如此诗词：“假我太平至。四海撤藩篱，万邦泯夷陂。农者名其田，工者名其肆。人人乐春台，家家喧鼓吹。老夫独阨穷，易此群生遂。斯愿了何时，茫茫问天意！”
1）败走香港。桂滇联军打败陈炯明的粤军之后，控制广州，开赌征税，迎请孙中山回到广州。1923年6月，陈炯明返回惠州，一直传说孙陈复合之事，未见结果，因孙要陈书面认错，陈则认为无错客人，最主要的联系人为吴稚晖。这期间，桂滇联军一直围困惠州，桂滇联军与粤军处于胶着状态，一度粤军反击接近广州，但陈炯明并未理事。1924年1月，孙中山改组国民党，采取“联俄、联共、扶助农工”，同时大肆征收军饷以作北伐用，激起民商大规模抗议，均遭致残酷镇压。3月，叶举、林虎、洪兆麟三大将领恳请陈炯明就任粤军总司令，战争始终处于胶着状态。1925年3月12日，孙中山北上病死于北京，他自己以行动放弃了北伐而寻求与北京政府的联合，等于间接认可了和平统一全国的主张。陈炯明对于孙中山逝世曾拟一挽联：“惟英雄能活人杀人，功罪是非，自有千秋青史在；与故交曾一战再战，公仇私谊，全凭一寸赤心知。”1925年10月14日，蒋介石带领黄埔学生军终于借助俄国的大力帮助与林虎等粤军将领的叛变攻占惠州，之后陈炯明出走香港。
2）组建致公党。1924年冬，马育航代表陈炯明致函美洲致公堂首领黄三德，商讨建党事宜。1925年10月10日，洪门团体代表在美国旧金山召开中国致公党第一届代表大会，美洲致公堂改组为中国致公党，推举陈炯明为总理，唐继尧为副总理。1926年2月，致公党中央总部由美国旧金山转移到香港，因港英政府不准华人在港设立政治性机构，致公党以“致公俱乐部”名义登记注册。杨达波、钟秀南为正副主任，徐公整、陈天球、陈演生、俞华山、陈益廷、曾仲伟、黄伯群为委员，马育航担任财务总管，在东南亚各地发展，登记侨胞入党达10余万人。1931年10月，致公党在香港召开第二次代表大会，陈炯明连任总理。致公党主张建立联邦制政府为统一中国之原则，反对国民党一党zhuan制，主张多党制，这就是陈炯明晚年最大的政治余辉。1931年，“9.18事变”爆发，日冠侵占东三省。致公党在香港召开第二届代表大会，确定抗日救亡为党的首要任务，年底马育航与钟秀南、陈演生等为东北抗日义勇军送去10万银圆，整个抗日战争期间累计捐款达10亿元，飞机217架。
1931年冬，一位名叫影佐贞昭的日本人，代表日本政府多次到香港找陈炯明商谈合作，陈炯明明确提出以归还东三省为合作的先决条件。数日后，影佐贞昭再次上门，提出只要陈炯明面主持，日本政府“归还东三省亦不成问题”，并带来8万元现金票据，陈炯明严正告诉他日本政府必须向我国政府立下归还东三省字据。影佐贞昭碰壁了，但留下支票了，陈炯明怒不可遏，在票据上打下一个大×，令马育航送还影佐贞昭处。
马育航找到影佐贞昭寓处，将票据揉成一团仍向对方，厉声喝道：若再纠缠不休，打断尔的狗腿。1932年1月28日，陈炯明旧部、粤军第一军第一师为班底组建的第十九路军，在致公党人蔡廷锴、蒋光鼐将军等爱国将领指挥下，在上海与日寇展开自抗日战争以来的第一场大会战，陈炯明率领致公党全党投入声援，一洗国民党政府4个月不抵抗的耻辱。
3）告别人世。陈炯明只有一妻，育有5女3子，私生活极其严谨，以“不二色”自豪，能讲英语，略通法文，好为诗文，多数公文均亲自执笔，不假手秘书。陈炯明不置产，无私蓄，流亡香港后先是租屋居住，后家境每况愈下，只能寄居跑马地毓秀街25号其弟家中。陈炯明喜欢吸烟但无钱买烟，有吸烟者来访，会多放几根香烟在台上，客人走后，陈陈陈炯明有烟可抽。1933年8月底，陈炯明偶感寒热，他懂中医故自开药方治疗，10天后热犹未退。经看西医，知其血液中有核菌，也有说是陈炯明无钱吃早餐，便以几个铜板向街边挑担者买糖瓜串果腹，时值“热肠菌”流行，故染此病，入住湾仔道马岛医院。9月9日，陈炯明精神渐好，能吃稀粥，且与前来探病友人谈论国事。谁知，陈炯明病情转重，大便带血。19、20日，陈炯明忽入昏迷状态，偶然醒来要求回家，改用中医治疗。致公党中央曾拟送往日本治疗，为陈炯明坚决拒绝。22日清晨2点20分，陈炯明病逝寓所，死时睡在家中一张行军床上。死前，家人问以家事，陈炯明凄苦地笑着对长女说：“吾家事无可语。”不一会，陈炯明连呼“共和，共和”断气，遗下老母、妻子、8儿，最小者不到10岁。陈炯明的子女，则是陈济棠每月资助150元教育费才完成学业。
陈炯明病逝后，追随一辈子的马育航恪守陈炯明一生公私分明的准则，操办陈炯明的丧事过程中，坚持不花致公党一分一厘，因一时无钱买棺材，主张先用陈母杨太夫人的寿材为陈炯明入殓。9月30日，陈炯明在香港出殡，其棺木上铺着“五色旗”（中华民国初期的国旗）和“井字旗”（致公党旗），灵前一对联：“以拨乱致治为任，从艰难困苦做人。”由于香港寸土寸金，灵柩寄于香港东华义庄。知道窘迫后，蒋介石送上抚慰金3000元，汪精卫也送上500元。马育航主持陈炯明出殡礼后，奔走于惠州、广州之间，与叶举、钟秀南、徐秋霖、陈演生等一干原粤军将领四处募捐，得惠州父老乡亲的支持，买下惠州紫薇山为陈炯明建造墓园，后经时任第一集团军总司令陈济棠出面，1935年4月3日（广东禁赌纪念日），陈炯明归葬广东惠州西湖紫薇山，马育航主持陈炯明的安葬礼，夫人黄氏及长子定夏先后随葬其侧。
四、陈炯明的政治与人生悲剧：民主道路走不通
陈炯明去世后，香港《工商日报》说，国民党死了一个敌人，中国死了一个好人。何也？国民党此时已经在一党zhuan制的统治中国，而这就是孙中山的政治遗产，他的“革命”成功了，却换了个新皇帝统治中国；国家是统一了，那种各个新军阀瓜分中国统治地盘的形式上的统一，不是证明了陈炯明的联省自治更有民主的可能吗？然而，陈炯明却是实实在在失败了，这失败的最后根源是什么？是孙中山的武力统一错了，不是，是哪个时代的中国经济水平、政治结构根本容纳不了民主。所以，孙中山没错，蒋介石没错，后来的毛泽东也没错，陈炯明更没错。中国只能在统一后发展民主，而统一只有武力，武力就是专制，那就只有武力、统一、专制、发展、民主，这是一条中国现代化的唯一路径，他们都只是这个历史链条中的一个过客。
1、“联省自治”能走通吗？ 所谓“联省自治”是指：各省自治，各省自定省宪，依照省宪自组省政府，统治本省；各省选派代表，组织联省会议，制定联省宪法，建立联邦制国家。梁启超第一个提出“联省自治”，1919年在其所写《解放与改造发刊词》中提出“联省自治”之政治主张：“一、同人确信旧式的代议政治，不宜于中国，故主张国民总须在法律上取得最后之自决权。二、同人确信国家之组织，全以地方为基础，故主张中央权限，当减到对外维持统一之必要点为止。三、同人确信地方自治，当由自动，故主张各省乃至各县各市，皆宜自动地制定根本法而自守之，国家须加以承认。”
在实践上，联省自治的策动者是熊希龄，湖南督军谭延闿第一个响应。1920年7月22日，谭延闿发表“还政于民”、“湘人自治”通电，主张民治，“采民选省长制，以维湘局。”后谭延闿又发表通电，提出联省自治。1921年1月，四川刘湘和但懋辛（熊克武的代理人）联合宣告四川完全自治，4月贵州卢涛主张由省自治进而为联省自治，1922年1月《湖南省宪法》公布，先后得到四川、云南、贵州、两东、广西、浙江和奉天等省督军响应，一些知识分子如章太炎、胡适、张东荪等支持以“联省自治”为政治基础建立联邦制。6月，浙江卢永祥通电主张省制宪，陕西成立筹制省宪自治处，江西省议会召开省宪会议，河南省议会通过制定省宪案，张作霖打于东北也宣布自治。1924年，苏、浙、皖三省更明确提出联省自治，一时间形成省自治和联省自治的政治态势。在“联省自治”运动中，一些民间自治团体也建立，如“各省区自治联合会”，“自治运动同志会”，“旅沪各省区自治联合会”，等等。但是，中国当时建立了北京民国政府和广州国民政府，联省自治希望独立于两个政府再建立一个全国性的联省自治政府。然而，控制北京民国政府直系军阀吴佩孚以武力统一全国，一度打到湖南使不少自治省份纷纷收起旗帜；广东民国政府的孙中山则更是誓言通过北伐武力统一全国，力促全国统一。
鉴于中国的战争频乃，百姓生灵涂炭，陈炯明既反对北方的武力统一，也反对南方的武力统一，那就实行“联省自治”，而且陈炯明的政治实践似乎这条道路能够走通，一是自己治理一省的成就是明显的，也就证明了这条道路是可行的，更以美国联邦制为蓝本作证明其政治理想不是幻想。然而，中国不是美国，中国一直以一个统一的大帝国运行了2000多年，先统一后治理是唯一的政治选项，而要统一除了武力之外没有任何其他道路走得通。因此，武力统一的政治主张是对的，孙中山也好，吴佩孚也罢，没有错。错就错在他们的实力不够，统一不了，而这实力不就是各个督军们以武力控制了自己的地盘相抗衡吗！没有督军的武力支撑这统一不成功了吗！问题是，那些督军们靠军事势力建构起来的地方割据政权，既然是以武力维持着自己的地方权力，他们凭什么达成联邦制的统一？最后只会是自治存在而统一不成。这种统一不成的自治最后不是军阀割据是什么，因为你根本不是靠人民的选举建立的自治政权，离开了军队，你既没有权力，也没法自治。而且，这各省督军们的军事势力也是此消彼长的，力量的不均衡必然决定了强大的军事力量会干预侵占人家的地盘，联省自治当然就要土崩瓦解了——陈炯明可以占领人家的土地主动让出来，你能保证所有督军们能够这样吗？不能这样联省自治也就根本行不通了。这就是陈炯明最根本的悲剧，最根本的政治悲剧。陈炯明力图以“自治”、“联省”、“联邦”的政治蓝图，使中国走向统一、走向共和、走向民主，留下的是一个历史的闪光，昙花一现。
2、《中国统一刍议》。寄托陈炯明政治理想的是其1927年完成一本126页的著作，名字叫做《中国统一刍议》。章炳麟为其题辞，曰: “所陈方略， 多中肯綮。 其最要者， 有云南北妥协， 当以遵五色旗， 取消军治党治为主， 非忠于中华民国之人， 不能为是言也。” 下面是部分内容
第一章 理论
一、十六年来变乱的真因
1、约法问题。国宪未施行以前， 约法效力，等于国宪。当时立法， 含有对人关系， 因之立法部权力， 不无过大之弊， 而行政部又无解散权， 以资平衡之对抗， 故两部遇有冲突， 无法救济， 迫而解散， 即肇违法之乱，一也。责任内阁，权限不明，府院之争，无时或息，酿成政变已非一次， 二也。制宪及选举总统之权，赋予国会，易召贿买及胁迫之乱，三也。省制未有规定，故中央与各省之关系， 及省政府权利之赋予与制限， 均无宪法保障， 一任各省自为取舍， 养成军阀， 残害民治， 四也。故迭次变乱，几无一役不起自宪法之争， 此实约法缺点， 予以造乱之机也。
2、国会问题 。夫民国新造， 急待国会之建树者， 厥为制宪问题， 预算问题， 以及地方制度， 废除督军制等问题， 实为最大之需要。 乃国会不此之务， 而惟与行政部为对抗之争， 日事公开?骂，质问，弹劾， 否认预算， 不信任案，遂至一再横决而不可收拾。
3、总统问题。民国总统， 等于公仆， 本无尊贵之可言。 出于民选， 亦无军人干预之余地。 今则不然， 民国去帝制未远， 官僚狃习余威， 谬以总统地位之尊， 权利之大， 等于帝制， 相率争此虚荣， 至用贿选力争而不为之恤， 此其为乱， 一也。历任总统， 无论合法与否， 类皆由军人拥戴而出， 军人一不拥戴， 无俟任期之满， 而已不安于位，此其为乱， 二也。
4、政府问题。政府组织，必打破分赃制度， 而后弊绝风清， 政治乃有清明之可望。 今观民国政府， 设在北京， 此地旧为帝王所都，官僚所聚，恶劣空气， 充满人间。 自非澈底改造， 则酿乱之源， 无从塞也。
5、军制问题。民国之乱， 在军而不在民。 军之乱， 在帅而不在兵。 帅不乱， 兵遂多不足为患也。帅之所以为乱者， 在实权而不在名号， 由都督而将军而督军而督理，今虽废为总司令， 名号虽殊，实权则一， 无救于乱则同也。
6、党派问题。立宪政体之下， 须有政党， 以资表现民意， 运用宪法， 毋俟赘言。中国之党派则异是。 除民二时期， 国民进步两党， 稍具政党雏形外， 自是分裂，各还其本位， 而为利害结合， 无主义与政策之可言。国人目之为某系某派， 可谓名副其实。北洋系之军人政客， 又分离而为皖系，直系，奉系之别， 故民国之乱，起自三系中消长之争， 已数见不鲜。 南方民党，不得于政，乃从事革命， 亦失却政党之常度，流弊所极， 遂有今日南北相斫之祸。所以中国无政党而有党派， 不惟政治不能上轨， 且制造内乱，永为厉阶。自非化除党派行动， 组织民意结晶的团体， 跻于政党之林， 以谋国家之福， 则国事未易解决也。
二、十六年来收拾无效的工具。（略）
第二章 办法
第一节 统一方案 统一方案约有三事: 1）纲领; 2）程序; 3）协约大纲。
（甲）纲领有四：第一纲（统一国军）; 第二纲（建立联治）; 第三纲（解决财政）; 第四纲（恢复主权）。
（乙）程序有二：第一期（联立事实的中央统一政府）; 第二期（产生合法的中央联治政府）。
（丙）协约大纲（附中央统一政府组织大纲草案）。
第二纲 建立联治。目前急务 莫大于国家组织。 国家组织， 如不完备， 或不适宜， 则无以增进国民之活动力， 并保障其安全。 虽有善者, 莫能为治. 我国虽为东方古国， 然以君政 及放任之故， 从未经过近代法治国之组织。 入民国以来， 虽有一部份粉饰外观之设备， 然其不完全不适宜， 流为政弊， 酿成内乱， 已属有目共睹。严格以论， 中国至今， 谓为一个民族则可。 谓为一个国家 尚有待政治组织之条件也。
如何组织民主政治。 依据临时约法之规定， 当然采取民主政治的组织。 然民主政治如何组织， 自非革一皇帝， 选一总统， 涂饰国会法院， 即谓之民主政治也。 民主政治有其完全组织焉。 虽形式不一而足， 惟构成国家之一切制度， 须适合民主宪政之运用。
良民政治。民国主权，在民而不在军，尤不在党。此理甚明，何以南北当局，死而不悟，非缺乏政治常识，即属倒行逆施。故北方现状(民国以来皆然)成为军权无限下的官僚政治。 南方现状(此次重加彩色)成为党权无限下的暴民政治。一丘之貉，无所轩轾。吾人为国努力，唯有根据约法之精神，希图以自由替代镇压，以秩序替代紊乱，以公平替代强暴，建设民权无限下的良民政治。但是两民政治如何组织，此则不可不先知良民之意义。夫所谓良民者，非道德观也，非人才观也，亦非贤人政治之类。乃第一别于官僚; 第二别于暴民; 第三廓清一切之流氓地痞，土豪劣绅，政客党棍之谓也。
中国的三个目的。(1)完成中华整个民族的国家， 实行「共有」「共治」「共享」 之元则。(2)完成亚洲主人翁一员的国家。准备联亚运动，使亚洲成一组织，可为世界大组织之柱石。(3)完成世界创造者一员的国家。 务使文化增进， 尽量贡献世界， 并协谋国际和平的运动， 以及全人类共同生活的运动， 而为其创造者之一员。
组织国家的四个主义。(1) 自治主义 - 政治问题， 无论理论上实际上， 当以人民自治为极则。人民自治的职能， 分配于地方而活动者谓之『地方自治』。 (2) 自给主义经济问题，虽别有组织，但不能离政治之运用。 故国家组织当着眼于职业团体， 使得为构成份子，握有充份权职，以谋一国经济之发展， 并达到自给的程度。兹所谓自给者，以自行发展经济， 不容他国之侵略。而亦不侵略他国之经济为界说者也。(3) 联合主义 - 国家内部， 有以单一组织而成统一者， 有以联合组织而成统一者， 前者基于国家为人民集合体之观念， 后者基于国家为社团联合体之观念。二者各因其自然而演进， 各适其需要而变迁， 非可强执学理以为轩轾也。但前者之成功，须人民普及政治智识， 其组织乃能健全。 后者须社会有此要求， 其组织乃为适应。今日之中国由君主而入民主， 自当以全民组织国家， 但全民极形散在， 而政治训练未到田地， 任一党一派之包办， 固属不可。 强不识不知之负责，势有未能。 故有团体为构成份子之需要。 因团体始有政治训练，而个人则未普及也。以是之故， 联合主义乃应运而生， 况今日分裂之局，尤非联合不足谋内部之统一。推而联亚联世界， 亦不外此种主义为其创造之天使。 (4) 分职主义 - 近日国家职权观念之进步， 已由分权论而趋于公职论。 故从前国家 以主权者资格为治人之事，所以国家组织， 注重权力之分配。 现在国家 多以公务员资格为治事之事， 所以国家组织， 注重职务之分配。此盖因政治进步， 而以分工原则， 应用于国家职务方面， 而求其效率之增加。 中国如实行自治， 则政治的职务自见减少。 实行自给， 则经济的职务自见增多。 以分职替代分权， 实由组织不同之结果。
权力分配的根本问题。近代国家进步， 力图解决权力分配之根本问题， 约有数种制度发生， 可资考镜焉。关于立法行政之连锁者， 有曰内阁制， 曰总统制， 曰瑞士之委员制， 曰苏俄之全国国民大会。关于中央与地方之连锁者， 有曰联邦制， 曰单一制。
地方自治为达到中国共和唯一之路 。 民主政治， 本非中国固有物。 一旦脱离专制， 欲从帝国遗址上努力建设新国家， 事之难能， 宁止倍蓰。所可幸者， 中国昔时专制，半属无治，民间自由， 恒极充足， 因而自治习惯及其设施，确有基础。 在此一点，可为共和根据地。如能改善其组织， 扩大其力量， 成为中国达到共和唯一之途径。舍此固别无成功之坦途也。
联治民主制。简言之，即联乡治区，联区治县， 联县治省，联省治国是也。折言之， 即全国政治组织， 以业治为经， 域治为纬。， 组成五级政制。 自乡治以上， 各级构成份子， 均以区域职业两种团体为基本单位， 其顺序则以乡自治为基础。由此基础，罾次而上， 则为区， 为县， 为省， 为国是也。其组织大要如下述:
1）乡自治 。 村或街坊准此。 由公民选立自治会， 由自治会推举董事， 设立自治公所， 办理本管内自治事宜。公民资格， 规定国籍年龄住所外，不设男女及其他之限制。
2）区自治 。 即全县或全市划分若干区， 联合区内之各乡村或街坊，以组织自治。由区内各自治会各业团， 各举代表， 组织区议会。 由区议会选立区政治委员会，为区政决定方针， 并指挥监督机关， 另由区委会，荐聘区长一人， 全权办理区政， 对区委会负责， 其资格须得文官考试取录， 或补考取录。
3）县自治 。 由区议会 及全县联合各业团， 各选代表至少一人， 组织县议会， 由县议会， 选立县政治委员会， 为县政决定方针， 并指挥监督机关。 另由县委会， 荐聘县长一人， 全权办理县政， 对县委会负责， 其资格如区长制限， 此县制也。 市制仿此。
4）省自治 。 由各县市议会， 及全省联合各业团， 各选代表至少一人， 组织省议会。 由省议会，选立省政治委员会， 为省政决定方针， 并指挥监督机关， 另由省委会，荐聘省长一人， 全权执行省政， 任用省官吏， 对省委会负责。 其资格须特别规定， 此省制也。 特别区制仿此。
5）中央政府。 由各省区议会， 及全国联合各业团， 各选代表， 组织国会为一院制。 由国会选立中央政治委员会，为国政决定方针， 并指挥监督机关。 另由中央委会，荐聘总执政副执政各一人。由总执政全权执行中央政务， 任用中央官吏，对中央委会负责。 其资格须特别规定。
6）全国司法机关 。 由行政部任命法官，并实行司法独立。除受依法弹劾外， 不受其他机关 或上级机关之干涉。
7）全国国民会议。 由全国县会， 及各省联合业团， 各选代表， 其员数视省议员同， 齐集省会， 复选出席国民会议之代表， 其员数视选国会议员， 约加五分一。 此约加之数， 限于代表团外选出之。国民会议应组织指导委员会， 由各代表团， 各选一人组织之。召集在国都， 但得自由选择。
8）各级代表选举法。 乡村或街坊代表， 由自治会提出候选人，交由公民决选。 区代表， 由区会提出候选人， 交由区内各自治会各业团决选。 县代表， 由县会提出候选人，交由全县区会及县联合业团决选。省代表， 由省会提出候选人，交由全省县会及省联合业团决选。 业团代表之候选决选， 依此类推。
9）各级荐聘决定法。 区长由区委会提出被荐人， 经区会通过， 交由区内各自治会各业团决定。 县长或市长， 由县市委会提出被荐人， 经县市议会通过，交由各区会及县联合各业团决定。省长由省委会提出被荐人， 经省会通过， 交由全省县会及省联合各业团决定。 总副执政， 由中央委会提出被荐人， 经国会通过，交由全国国民会议决定。
10）各级代表分配法。 域治团体， 以人口为标准。 但每一单位， 至少须有一人， 超过法定人数者， 得照超过人数，增多名额。业治团体， 以一业为一单位， 其名额多少， 视各级而定。 其详细办法， 应以法律另定之。
11）机关不良之救济。 各级执行部对政治部负责。 政治部对立法部负责。 立法部与议员，对其所代表之团体负责。 如总执政不良，得依弹劾手续，由国民会议判决之。省长不良， 得依弹劾手续， 由全省县会及省联合各业团，投票判决之。县市区各长不良， 亦依此手续办理。各级委会不良，同级之议会，得投不信任票， 而以下级决定机关为判决。各级议会不良， 同级委会， 得因必要而行解散权，诉诸组织该议会之单位团体而判决之。议员不两， 各选除机关， 得为单独撤回。
12）直接民权之行使。 民主政治， 当以增加国民直接管理权为元则。例如国民管理官吏，于选举权外增加罢免权。 管理法律，于立法权外， 增加创制权复决权。 即进而管理责任， 行使监政权。 管理司法， 行使公证权。 均可增加直接管理。 凡管理事项，属于国者， 得由国民会议， 或全国省会行之。 属于省者， 得由全省县会及省联合业团行之。属于县或市者， 得由乡村或街坊自治会行之。而皆有常设机关， 行使直接民权， 至为便当也。
联治民主制的优点 : 以上所述十二项， 略具组织大纲， 其他细节，未暇详及。 吾人所主张建立联治， 为统一柱石者， 义盖如是。就此政制而论之，较合中国历史国情， 社会状况， 而又不背世界趋势。 何也？ 其出发点起于乡治， 为历史所习。 各个团体为基本单位， 代表背后始有责任。 业域两治， 为构成份子， 民治内容，乃克充实。蝉联而上，全国得有系统之组织， 各有钤束。 社会循其秩序的进步，积自治为统治之基。寓集权于分权之中， 单一联邦， 可以无争。立法行政， 因而沟合。按诸国情， 多所顺适。加以团体永存， 单位固定， 行使权力， 简而易举。办理选政， 普而不纷， 施之静止社会， 更为适宜。 行政脱离政治， 可减政潮之纷扰。 民选改为民聘， 易得优越之人材。 且以议院为政治中心， 行政得全权处理， 两不相妨， 各举其职。而十六年来之政争， 或可稍息。 职业团体既充份使之参政， 可以谋经济之改善， 举国家之新职， 而直接民权， 以有安定机关， 行使便利， 则代议之失， 可以补救。 监政之权， 因而发达， 此尤为现代趋势之所接近也。
联治施行办法与期限 中央设立联治监督院， 各省设立分院， 各县设立分所， 为筹办联治机关。办理联治， 应全国同时举行。 分为下列四期: (1)筹办全国乡治区治， 以六个月为限。 (2)筹办全国县治， 以三个月为限。 (3)筹办全国省治， 以四个月为限。 (四) 筹办中央联治， 以五个月为限。
第二节 南北妥协运动（略）
第三节 外交赞助运动（略）
第四节 舆论一致运动（略）
第三章 忠告（略）
3、《定威将军陈君墓志铭》。1934年4月3日，陈炯明归葬惠州西湖紫微山东麓，国学大师兼革命家章炳麟为陈炯明撰写《定威将军陈君墓志铭》，历数陈炯明的功绩，痛斥痛斥孙中山：举国尽苏联，赤化不如陈独秀；满朝皆义子，碧云应继魏忠贤。下面是墓志铭。
“君既败，出居香港数岁，倭破关东，君如天津窥国，倭人或说君与同谋，君言返我东三省，我即与若通好，非是无可语者。二十二年九月卒于香港，遗言以五色旗覆尸，示不忘民国也！君卒后，家贫几不能备棺殓，义故助之，始成丧。于是知君清操绝于时人，于广中弥不可得已。”
注：这篇墓志铭没找到，找到了再贴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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