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旭恭的《誰的家到了?》,用童言童語說汽車家族的故事;徐銘宏的《最後三件事》在夢境中回憶人生重要鏡頭;吳欣芷的《Farewell》講述名為孤單的心境,這些都是入圍波隆那插畫展的作品。插畫可以可愛,可以憂傷,可以是敘事,也可以是想像。圖像總能傳遞最直覺的感動,在每個需要療癒的時分。
劉旭恭──想像的超能力
一腳踏入繪本的國度,劉旭恭與繪本結緣在準備考研究所的日子。為了撥一點時間重拾兒時喜愛的畫畫,他參加陳璐茜老師的繪本課,又一路成為「圖畫書俱樂部」的創始成員之一,每年參與手製繪本聯展,33歲那年他辭去專職工作,全心投入繪本創作,至今已21年了。
總是畫出許多有趣的故事,劉旭恭的靈感來自生活經驗,獲得第18屆信誼幼兒文學獎圖畫書創作首獎的《請問一下,踩得到底嗎?》是自己在深潭游泳的恐懼經驗;《到烏龜國去》是跟陳璐茜老師聊到,有一位反應很慢的朋友,聽笑話總是5分鐘後才有反應,於是讓他想像如果一隻兔子到烏龜國做客的情境;而入選2015年波隆納插畫展的《誰的家到了?》則是為了喜愛汽車的兒子而創作。
在劉旭恭的繪本世界裡,充滿超有趣的設定,理工出身的他,特別重視故事的結構,花了許多時間思索故事如何呈現,他可能安排了10個情節,但只要是用過的老哏,就會放棄再想新的。像《小紙船》的故事,只能載重三顆豆子的小紙船,自己就有兩顆豆子重,它還載了大象和獅子一起過河,天真又無厘頭的設定,這訴說人不可貌相的故事,讓人不覺莞爾。《愛睡覺的小baby》,則是說著在眾人皆睡的夜晚,小baby兀自醒來,開著直升機防禦飛碟的攻擊、用消防水柱對抗噴火恐龍,也讓人驚呼插畫家無敵的想像力。
劉旭恭形容這就像解數學題,故事沒有正確公式,只有滿不滿意。對於構圖,他也花費許多時間安排,總是畫到滿意的草圖才罷手。
對劉旭恭來說,製作繪本是一連串思辨的過程,他曾經自卑未曾受過專業的美術訓練,繪畫技巧不如其他插畫家;但他又反思,是否需如此在意繪本的藝術性,而失卻了童真。在訪談的過程中,劉旭恭像學者不斷地自我論辯,總是努力尋求更好的解題方式。
儘管創作那麼多有趣的故事,卻未必皆能順利出版,但劉旭恭反向思考,覺得換來更多時間沉澱作品的細節,何嘗不是好事;像《橘色的馬》這本充滿童趣、又富哲理的繪本曾在多家出版社碰釘子。故事是一匹橘色的馬憑著半張照片尋找兄弟,他想像對方應該也是橘色的,卻只遇到咖啡色的馬,兩人各持有的半張照片也無法接合,最後他們修剪照片拼成一張完整的相片,也成為好朋友。故事後來找到獨家文化和高雄市文化局合作,不僅在國內頗受歡迎,也賣出韓國及瑞典版權。
能踏上插畫家之路,劉旭恭自覺是個幸運的人,「我的畫畫技巧沒有很好,又非科班出身,可是能藉由繪本來表達我天馬行空的想法,又能賴以為生。」而台灣擁有這樣一位想像力超豐富的插畫家,也很幸福。
徐銘宏──從擬真到寫意
「這個社會少一個送貨的應該沒有人會發現;可是如果多一個喜歡畫圖的人也許會蠻有意思的。」2015年入圍世界波隆那插畫展的徐銘宏說。
美術科班出身的徐銘宏,擁有一手傲人的擬真畫功。拿著相片比對,他的畫就像翻拍,畫鐵是鐵,畫水是水,在紙上如實呈現。他說以前的作品像在刻畫,他會要求自己從光影、材質、透視等每個細節都完整兼顧,認為這才是功夫。對自己細膩的畫工也有一股傲氣,昔日的作品他總是很慷慨的送人,「再畫就有了」,他說。
因為爺爺過世,原本在設計公司工作的徐銘宏被召回家中雜貨店幫忙;但他始終鍾情繪畫,7年後他再重拾畫筆,只是這一回,他一改擬真的風格,拋去學院派的規矩,學著寫入一點一滴的情緒。而這樣的轉變,他說要感謝同是插畫家的妻子薛慧瑩。
「她一直說她沒有幫到我,可是我覺得有,因為每次她和插畫家聚會,我都可以在一旁不小心曝光,大家就會對我有興趣,所以還能夠跟出版社接得上。」徐銘宏笑著說。
徐銘宏從前畫東西非得要有照片模擬,也不太描繪心理層面,但薛慧瑩分享徐銘宏接觸不一樣的繪本,讓他慢慢愛上樸質的畫風,「那樣的東西對我來說比較看得出真實的感情」。
徐銘宏的作品多見於報紙副刊或小說插畫中,他喜歡將畫面設定在故事將發生轉變的時間點,讓醞釀的情緒隱隱地溢出畫面;總是最先從文章中找出空間的關鍵字,利用熟悉的空間場景,帶領讀者進入圖像的情境。
入圍波隆納插畫展的作品《最後三件事》,是徐銘宏重拾畫筆後第3年的創作。原本是搭配小說的插圖,描述一間在森林中鐘錶師傅的工作室,但在畫面之外,徐銘宏又賦予它新的情節想像,再補畫兩幅圖,故事便轉換成某個人偶然買了3個擁有神秘力量的瓶子,在當晚的夢境中,重回過去經歷影響他一輩子的3件事。3個夢境彷彿是用長鏡頭窺視過往,深入內心風景的敘事獲得評審團的青睞。
徐銘宏藉著領獎的機緣前去一趟義大利波隆那,開了眼界的他覺得「插畫這條路還是要跨出台灣,比較有希望。」立下用插畫走出台灣的夢想,但徐銘宏的生活依然如常,上午畫畫,下午幫忙家中雜貨店,夢想在那兒,但可以慢慢來。少了個雜貨店貨員,多出一位插畫家,世界果然有意思多了。
吳欣芷──自由揮灑畫筆
高中以前就讀美術班,途中出走去嘗試新事物,吳欣芷出去繞了一圈,又選擇畫畫當生活的重心。
「對我來說,畫畫是很享受的事,可是到了國中壓力變大,畫畫的快樂變質了。」於是她轉入一般高中,考進成功大學外文系,還利用大學課餘時間,參加非政府組織的計畫,到印度協助清貧家庭的孩子;「本來只是教英文,因為我會畫畫,就順便教孩子畫畫。」這意料外的機緣,卻讓她重新享受畫圖的快樂,在印度旅行途中,塗鴉也伴她度過許多時光;在當地認識的朋友,更讓她意識到人生並非只有找個穩定工作一途。
是否有件事是你可以不斷投入,如何都不累?畫畫就是吳欣芷的解答。但喜歡離專業還有好一段距離,她決定出國學插畫。
在英國求學的歷程,並非一路順遂。吳欣芷將自己歸零重新開始,卻見識到與同學極大的差距,怎麼都畫不好,「你會覺得永遠看不到自己變好的那一天」,吳欣芷的語氣帶著一點沮喪。但她堅持過來,常常一天除了吃飯、洗澡、睡覺外,十幾個小時都在畫畫,不休息的畫筆,讓吳欣芷慢慢地找到方向。
點閱吳欣芷的「Instagram」,上百張作品可見她在創作上的勤奮。隨身帶著速寫本,四處畫畫,是吳欣芷在英國養成的習慣;「less is more」,是她從英國老師那邊學到的原則。她的筆觸樸拙,色彩簡單,卻飽含情感,充滿童趣。總笑稱自己畫畫的方式很「揮灑」,吳欣芷作畫不打草稿,構圖先在腦子裡安排好,直接作畫,比較能保持自由。
入選波隆那插畫展的作品《Farewell》是她的畢業作品,校方每年統一將畢業作品報名波隆那插畫展,2016年只有兩件入選,創作者都是來自台灣的插畫家。吳欣芷說能入選是一種幸運,也是一種肯定,為飽受打擊的自信心注入能量,而入選波隆那更是一個被看見的機會,讓她可以繼續朝插畫生涯邁進。
決定靠插畫維生的她,去年剛從英國回來,前半年的日子,不知道如何開始,又想追求生活穩定,因此不願意錯過任何工作機會;但是現在她選擇讓生活多一些留白,多花一點時間創作,多寫一些自己的故事。
除了繪畫,吳欣芷也開班授課,她希望學員別只專注在結果,更要享受繪畫的過程,包括可能經歷的自我懷疑或是負面情緒,一如她在英國孤身在外,藉由畫畫面對孤獨。
吳欣芷詮釋畫畫對她而言是像「呼吸」一般重要且自然,常看到她在臉書分享自己在旅行中、咖啡館的速寫作品,畫畫是生活,畫畫是呼吸,一點都沒錯。
走進插畫家的世界,聽他們的故事,或許你有天也想拿起畫筆,塗塗鴉。
(本文摘自光華雜誌6月號)
拋去學院派的規矩,徐銘宏的 插畫人生多了份閒散和詩意。
入選波隆那插畫展的《最後三件事》,描繪作者的內心風景。 (徐銘宏提供)
《好想吃榴槤》發行泰文版,在 盛產榴槤的泰國也十分受歡迎。 (劉旭恭提供)
膚色很重要嗎?《橘色的馬》喚醒人們對種族議題的省思。 (劉旭恭提供)
〈最近又最遠的距離〉,徐銘宏 善於在單一空間中發展故事。 (徐銘宏提供)
插畫家劉旭恭,徐銘宏,吳欣芷(由左至右)
吳欣芷嘗試用各種媒材作畫。 (吳欣芷提供,《小典藏》 雜誌封面設計)
吳欣芷創作《Farewell》以簡單的 筆觸、色彩畫出孤單。(吳欣芷提供)
不改童心,劉旭恭在《請問一下,踩得到底嗎?》摻一角。(劉旭恭提供)
《誰的家到了?》是劉旭恭入圍 2015年波隆那插畫展的作品。 (劉旭恭提供)
徐銘宏提供
吳欣芷的畫筆觸樸拙,色彩簡單, 卻飽含情感,充滿童趣。 (吳欣芷提供)
吳欣芷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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